第76章
那天在車裡, 江軼和江似霰都沒有回答彼此的問題,但卻在雙方的態度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即使江軼沒有告白,意識到她真正心意的江似霰都很高興。她知道江軼是個多麼軸的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有恢復記憶的跡象,哪怕自己說再多以前的事,江軼還是會覺得自己把她當成了“替身”。

江似霰已經很明顯感覺到了江軼的割裂狀態, 再加上她如今不穩定的情緒,說不定會把這份感情經營得很糟糕。

她決定退一步,稍微放開江軼, 也稍微對自己寬容一點。

江軼已經回來了,她不會再離開,不會再消失。江似霰再也不用戰戰兢兢, 在後悔和愧疚的地獄裡來回煎熬, 猶如困獸一般等待一個奇跡出現。

因為,她的奇跡已經出現。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守護江軼。

江似霰鬆開了江軼, 抬手用尾指拭去淚水, 垂眸望著她低低問:“你是不是很介意這一件事情?”

江軼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 心裡一軟, 和她坦白說:“一開始, 我是不介意的。但是現在,我有點介意。”

在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江似霰的時候, 她可以出於憐惜獻祭出自己的身體。可是在她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嫉妒完全讓她失去了理智。

江軼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面目醜陋,她抬手,撫摸著江似霰的背脊,和她說:“江似霰, 你是個很好的人,是我遇見過的再美好不過的人。你專一,痴情,浪漫,在我的人生裡是人類詮釋‘愛’的化身。”

“沒有人會不喜歡你。”

包括她自己,會淪陷得這麼快真的一點也不意外。可能初見的那一天,她就對江似霰一見鍾情了。

江軼仰頭,定定地看著江似霰:“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的語氣很平淡,可聽起來卻讓江似霰很心疼。一滴淚從江似霰的眼睛滑落,她抬手撫摸著江軼的頭髮,搖了搖頭:“我也一樣,我也是個普通人。”

她怕江軼再看到她的眼淚,俯身抱住了她:“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會遵守約定,你也不要因為這個理由離開我好不好?”

江軼第一次喜歡上人,又不是一個好的情人。她向來怕麻煩,從來都是因為害怕受到傷害,而拒絕一切可以傷害她的東西。

愛情在她的人生裡,並不是必需品。更何況是喜歡上一個從一開始就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的人。

但是這一次,江軼很想試一試,自己能堅持多久。

不是因為她有可能是“江軼”,而是江軼明白除了江似霰,在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一個值得她主動的omega。

這幾年裡,如宋一之流的omega如過江之鯽一般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每一個,都曾想花大筆的錢將她就在身邊,可江軼都沒有答應對方。

只有江似霰是例外,江似霰是唯一。

自從認識江似霰以來,江軼就隱隱有種感覺。就好像她出現在這個世界裡,只是為了和江似霰重逢。

初見那天晚上,江軼覺得自己並非是屈服於信息素,而是連心都一起屈服了。

她在這個世界孤單了那麼久,也好想有一個人能這麼親密的抱抱她。

人都是相互馴化相互依存的,江軼覺得此時的自己,就是被江似霰成功馴化了。

所以江軼決定做她的小狐狸,嘗試找一找“江軼”殘缺不全的記憶,挖掘出隱藏在那分開六年的真相。

如果到最後,她發現自己不是“江軼”,至少她陪著自己喜歡的人度過了一段時間,她們分享著彼此的生活,短暫地融為一體,江似霰至少知道她愛過她。

江軼並不打算離開江似霰,她仰頭,看著江似霰濕漉漉的雙眸,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兩人就此達成了共識,之後的幾天,江似霰都沒有再纏著江軼。

江軼趁著晚上的空閑時間,和小班長等人聊天,旁敲側擊以前上學時的事情。

這群小夥伴組成了“江軼”少年時最重要的部分,把和江軼一起經歷過的時光如數家珍地說了出來。

聊到陳晚舟慫恿她一起跳舞的時候,江軼隱約想起了這麼一件事:在空蕩蕩的籃球館裡,她摟著寧文茵的腰肢,跳著笨拙的舞步。偶然抬頭的時候,似乎看到江似霰的身影停在門口,靜靜地注視著她。

江似霰一直在偷偷地看她,無論是在和陳晚舟玩鬧的時候,還是和寧文茵玩耍的時候。她總是在別人的簇擁下,在隱蔽的角落裡,偷偷地注視她。

那種感覺,似明非明,朦朦朧朧得一如她恍惚的記憶,卻又隱隱有種直感。

她覺得她可能就是那個“江軼”,就好像那時候她覺得江似霰喜歡她一樣。

那並不是一個很確定的結果,這樣的想法只會暴露一個事實:她希冀如此。

江軼覺得那天在馬場,她說錯了一句話。她不該說“我以前不喜歡的”,而應該說“我好像是喜歡的。”

少年時的江軼喜歡過江似霰,如朦月色,曖昧不明,卻又止不住心動。

她們是互相喜歡的,想到這裡,江軼不禁有些難過。

眨眼到了週五,江瓊華和寧文茵催促著江軼和江似霰回家吃飯。為了讓兩個長輩放心,江軼還是開車送江似霰回江家別墅。

不過江似霰第二天有個早會,得回中心區。所以晚餐過後,任媽媽們百般挽留,江軼還是開車載著江似霰回她們住的地方。

車子到達小區停車場時,江軼和江似霰一起下了車,乘坐著電梯回房間。

密閉的空間裡,只有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沒一會,一股微弱香甜的信息素從江似霰頸間散發出來,江軼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個微妙的信息素。她轉頭,默默地看著江似霰。

江似霰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撫摸著自己的側臉,不明所以地問:“怎麼了?”

omega剛開始發情的時候,反應很細微,一般來說,只有到了情潮期alpha才能聞到。因為那個時期,通常很適合進行生殖活動。

可江軼是個狗鼻子,一般omega不發情的信息素都讓她覺得濃得嗆人,更不要說發情前期的omega。

她對這些反應很敏感,江軼伸手,指了指江似霰的脖子,紅著耳垂不說話。

江似霰一開始還沒有明白,等到察覺到身體湧上了一股燥熱的時候,江似霰才抬手捂住自己的腺體,有些尷尬地說:“忘了和你說,我是今天晚上開始,最近都忘記了。”

江軼默默地記下了她的發情期日期,此時電梯到達她們家的樓層,江似霰一邊走出去,一邊和江軼說:“我在家裡備有抑製劑,不會麻煩到你的。”

江軼腳步一頓,開門的手停在了半空。她腦袋一時卡殼,完全摸不清自己聽到這句話時是什麼滋味。

什麼叫做“有抑製劑,不用麻煩你”?這話聽著,怎麼比她平時說混帳話還要氣人呢?

江軼內心已經是海底火山爆發,波浪滔天了,可面上還是一副假裝冷淡的樣子,一邊開門,一邊說:“哦,好。”

她推開門,領著江似霰進家裡,陰陽怪氣地說:“那你快點去注射抑製劑吧,一會要是到了情熱期就很難熬了。”

江似霰抬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沒什麼表情,點點頭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江軼看著她頭也不回地往裡走,心裡又氣又惱。她一把帶上門,伸手拉住江似霰,把她扯到了自己面前,黑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江似霰有些不安,仰頭看著她,忐忑地問:“怎麼了?”

江軼壓抑著自己的信息素,深吸了一口氣,鼓舞了勇氣問她:“你面前有個alpha,你是要抑製劑,還是要我?”

江似霰一怔,呆呆地看著她:“我以為……”

江軼眯起眼問她:“以為什麼?”

江似霰沉默地看了她一會,然後伸手抓住了她的領口,強迫她低著頭,凶狠地吻了上去。

江軼兩手環抱著她,一把將她提起來,讓她用雙腿夾著自己的腰,受著她的吻,抱著她往臥室走去。

江似霰很快燒得失去理智,她趴在江軼身上,張口咬住了江軼的肩頭,含著淚控訴她:“別扭怪,死傲嬌,討厭鬼……”

她們已經好幾天沒有進行這麼親密的交流了,江軼被咬住的時候,輕嘶了一聲。

她垂眸,看著身下眼淚汪汪望著她的江似霰,腦海裡忽然想起剛轉學的那一天,她推開隔壁班的班門,看到的就是這個人跌坐在地上,雙眼透亮清澈,和小鹿一樣楚楚可憐地看著自己。

她沒忍住,朝對方伸出了手,將她背在了背上。

江軼想起來了,那是她們的初見。

江似霰就和現在這樣,一旦情動,就會又啃又咬,那麼多年,都沒有變過。

江軼伸手,撥開江似霰凌亂的長發,垂眸看了她好一會,喚了她一聲:“江似霰……”

江似霰不安地扭動著,攀著她的肩膀,充斥著迷霧濛濛的雙眼濕漉漉地看著她,難耐地應了一句:“嗯?”

江軼低頭,將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輕輕說:“對不起……”

不管是什麼樣的真相都好,她不應該對江似霰發脾氣,讓她受委屈。

對不起,她還沒有學會怎麼愛一個人。

江軼的吻從她的額頭滑過,來到眼角,鼻尖,最後落在了她的脣上:“我們和好吧……”

她向江似霰低頭了。

江似霰扣住了她的肩膀,難耐地咬住了她的下巴,點點頭,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