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頌拿著一把水果刀比劃在手腕的大動脈上, 衝著她笑的瘋狂又涼薄。
佟嘉卉隻覺得如墜冰窟,渾身血液冰冷。
她頭一次在白頌面前露出如此小心謹慎的表情,顫巍巍說道:“頌頌, 你, 你別衝動。”
“衝動?”白頌刀子向前抵了抵, 劃出一道細長的血痕, 她脣角的弧度擴大,“一直以來都是你衝動, 我什麼時候衝動過?佟嘉卉,既然你不願意放過我, 那我就只能自己放過自己!”
她說完, 也不再廢話,手上很很用力劃下一刀, 表情凶狠,像是要將這隻手整個剁掉似的。
鮮血迸濺出來,有幾次濺在了佟嘉卉的臉上, 灼熱滾燙。
那麼一瞬間, 世界都靜止了, 包括她的心臟。
“啊!”佟嘉卉爆發出一道慘烈的尖叫聲,猛地撲上去,一把奪過白頌手中的水果刀, 捧著她還在汩汩往外冒鮮血的手腕, 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掉, 想要碰傷口卻又不敢, 慌張在身上摸著手機。
可她忘了之前她就已經把外套脫了,怎麼都找不到手機。
佟嘉卉整個暴躁起來,猶如即將被宰殺的野獸, 低吼了好幾聲,哭著叫白頌的名字,不斷重複道:“頌頌,不要,不要……”
白頌對她粲然一笑,暈了過去。
抽離了意識的白頌哈哈大笑:“爽翻了!隻想繞著別墅跑三圈然後大吼三聲:“佟嘉卉,你去死吧。”
系統無奈地看著她仰天長嘯,等她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之後,問道:“你想好怎麼圓回去了嗎?搞這麼一出弄得跟神經病似的。”
白頌洋洋得意:“要的就是這效果。”
系統:“?”
白頌:“剛才我演的像不像精神分裂?”
系統:“……有空我給你報個演技培訓班?”
“一天不打擊我你會死,跟你說正事呢。”,白頌白了它一眼,“我串聯了下劇情,現在有個現成的法子替咱們洗白。”
系統強調道:“是你,不是咱們。”
白頌:“……”沒有同事愛。
白頌眨了眨眼睛:“可以稍微利用一下嚴渺渺。”
系統立刻興奮起來:“正好我討厭她!”
白頌跟著點頭:“嗯,我也討厭她,正好報仇!”
白頌醒來的時候,佟嘉卉就歪倒在自己的床邊。
烏黑的長發沒有挽起,遮蓋住了她大半張臉,而沒有蓋住的那半張,又紅又腫,甚至隱約還能看見幾根手指印。
視線下移,白頌發現她的嘴角也破了,看來自己下手真的很重。
佟嘉卉撐了一天一夜,剛睡下,還沒睡老實,察覺到白頌動了一下,立刻警醒地睜開眼。
她抬起頭,露出一張完整的豬頭似的臉,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眸充滿了紅血絲,眼底一片烏青,臉頰上到處都是細小的傷口,應該是被白頌的指甲劃出來的。
不光是臉,就連她給人的感覺都像是一夜之間老了數十歲似的,整個人都透著垂暮的頹靡和灰敗感。
白頌不其然對上她疲倦的神色,定定看了半晌,嘴脣嗡動,最後也隻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佟嘉卉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仔細看甚至能看到裡面晶瑩的淚珠。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失血過多,差點就搶救不過來了。”她永遠都忘不了,白頌渾身是血地倒在她的身上,脣角竟然還帶著安詳的笑容,那麼一瞬間,她的世界都黑了。
她大腦一片空白,無措地想要喚醒白頌,甚至想徒手堵住她手腕上的傷口。
幸好,本能讓她最終成功報了警。
“是嗎?”白頌輕飄飄說道,她看了一眼已經被包紮好的手腕,歎氣道,“真可惜啊。”
可惜什麼,可惜沒死麼?
“白頌!”佟嘉卉眼中滿是痛苦之色,她不想現在就質問白頌的,但她忍不住,“你就這麼想離開?寧願死都不願意留在我身邊?”
白頌平靜地看著她,好半晌後才慢吞吞說道:“留在你身邊做什麼,做你最衷心的狗麼?”她低頭,手指絞著被子一角,囁嚅了什麼,但聲音太小,佟嘉卉根本沒聽清。
佟嘉卉猛地湊上去,逼著她看向自己:“是你先不把我當人的,是你先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的,你沒有資格怪我!”
“是呀。”白頌順從地點了點頭,“我只是你可以隨意戲耍的對象,怎麼會有人權呢。”
白頌的眼眸,不再害怕和惶恐,而是一片呆滯和麻木,就好像被抽離了任何情緒似的。
白頌低著頭,低聲問道:“嘉卉,你想要什麼呢?”
“我不跑了,我是你的,是你一個人的,我的身體,我的命,都是你的,我乖乖戴著你送我的項鏈,被你養在別墅裡,等你有空了來逗弄逗弄我,嘉卉,我可以跪在地上迎接你,也可以隨時隨刻躺在床上伺候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累了,嘉卉,我好累啊。”她說著,緩緩閉上了眼睛,身子慢慢滑落下去。
滑到一半的時候,她身子陡然一僵:“嘉卉,我好睏啊,我太累了,可以睡一下嗎?”
她眨巴著眼睛,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卻已然沒有了靈性,就像是一對好看的琉璃珠子一般。
再好看,也只是死物。
佟嘉卉眼神複雜地看著白頌,她聽到了白頌親口承認自己是附屬品,是玩物的話,她終於達到了從精神上徹底侮辱白頌的目的,但顯然,她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
她甚至有些惘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看著白頌因失血過多的慘白的面孔,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白頌毫不猶豫割腕,手腕飆血卻對著自己笑的燦爛的畫面,佟嘉卉的眼中頓時充滿痛苦之色。
佟嘉卉緊緊抿著脣,努力抑製著自己泛濫的躁動情緒,壓低了嗓音道:“我想要什麼你還不清楚嗎,白頌,我不過是想要你,想要你的愛而已,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給我?”她控制著自己不要去抓白頌的手,但激動之下還是拽住了白頌的衣袖,攥出了深深的褶子印。
白頌迷惑地看著她:“你不是早就得到了嗎?”
頓了頓,她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你又親手把它丟掉了。”
白頌低頭看自己的胸口,搖搖頭:“我不能給你了,因為我的心,它被人丟掉了,已經丟掉了,枯萎了,找不回來了,沒了。”
白頌來來回回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讓人聽不懂的話,即便是正在怒氣頭上的佟嘉卉,也看出她的狀態不對勁,緩緩眯起了眼睛。
本來想質問她到底又想耍什麼花招,但看著白頌神神叨叨的模樣,就只能肯定是難以溝通,她直接叫了醫生來,好好檢查一下她到底是割腕了還是割到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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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病人突然暴起打了你?那她之前有沒有受到什麼刺激?”醫生給白頌做了全方位檢查之後,發現除了失血過多再沒有其它問題,對於白頌的異常就只能想到是心理方面出現了問題,“真的是突然嗎?之前有沒有異常表現,比如情緒焦躁?比如性情大變?又或是偶爾很暴力?”
“或者抑鬱?只要是情緒大起大落,或者太過壓抑都算,說道詳細一些。”如果真的是心理疾病的話,絕對不是突然生病的,一定是日積月累,情緒積壓到一定的程度,最近爆發了而已。
果然,面前的女人眼神和麵色陡然變了,一看這其中就有大問題。
不過自己到底只是外科醫生,在這方面不專業,也就不深究了。
醫生看她面色陰沉,合上手中的病歷本,好心道:“我們醫院的精神科也挺有名的,要不我介紹個專業的醫生給你?”
一道凌厲陰冷的視線射過來,醫生身子僵硬了一瞬,想要收回前言之語都張不開嘴。
佟嘉卉眸子直勾勾盯著病房的方向,像是從牙縫裡擠字似的:“需要一個可以親自過來檢測的,謝謝。”
其實不用檢測,佟嘉卉自己確實能感覺得到白頌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先前白頌不是沒有心情低落的時候,但從未像現在這樣,她隻蜷縮在自己的角落裡,徹底和世界隔絕一般。
不管佟嘉卉跟她說好話還是狠話,她都一副木呆呆順從的模樣,就好像提線木偶,看的佟嘉卉惱火又心慌。
佟嘉卉不放心白頌的狀態,也不敢再把她一個人放在別墅,自己也不能二十四小時守著她,正好先讓她住院。
一天裡,白頌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和睡覺,甚至對吃東西都不甚熱心。如果沒有看護喂到她嘴邊,白頌可能一天都不會要飯吃。
佟嘉卉剛開始還挑著白頌清醒的時候過來坐一坐,試圖跟白頌交流。
但後來發現白頌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即便醒著呀不會跟她說話,有時候甚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都能發呆一天。
佟嘉卉無法,隻得將工作都轉移到白頌的病房,一方面想親自看著她到底是真的生病還是在騙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離開她自己的工作效率就直線下降,還不如過來辦公。
這天過來的早,白頌躺在床上,但眼睛還沒閉上。
眼珠子一轉也不轉,隻偶爾眨兩下眼,證明她沒在睡覺,只是在發呆。
佟嘉卉站在床邊,撫摸著白頌的臉頰,看到她眼中的木然和呆滯神色,心中痛苦不忍,但更多的還是不甘心。
明明是她的錯,憑什麼她生病了,這筆帳就要一筆勾銷。
但佟嘉卉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這筆帳徹底結算,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定位兩人現在的關系,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處理兩人的關系。
佟嘉卉指尖劃過白頌的眼角,鼻樑,停在她的嘴角處,喃聲自語道:“頌頌,我是愛你的,就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恨你。”
她嘴角勾出一抹苦笑:“當初我有多愛你,後來就有多恨你,現在就有多茫然,頌頌,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該怎麼辦,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