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梵昊右胳膊被龍刺扎傷了, 被縫合後, 身體還很虛弱,早回寢殿歇息了。

桑諾以為他晚上不會跟自己一起用膳,所以提前叫了些小菜填飽肚子。

“你們魔界的犯人一般會受到什麼處罰?”桑諾一邊切割碗裡的羊肉片, 一邊假裝隨意的問侍從。

“多數會處死,夫人。”侍女告訴她:“死刑方式分很多種, 具體哪一種,得看犯人的罪責嚴重程度。”

“比如帶兵攻城的天界俘虜呢?”由於心急如焚,桑諾的問題開始不太含蓄了,她很怕他們會殺了薑雪時, 所以滿懷期望的問:“應該會留下性命,作為與天界交換的資本吧?”

“會被扒光龍鱗, 用火烤熟。”

一個陰沉的男人嗓音突兀的從門外傳進來,嚇得桑諾握緊了手裡的餐刀, 警覺地站起身。

她的未婚夫扶著受傷的胳膊, 走進門,他臉色本就慘白,此刻像是帶著不知哪來的怒火,更加讓人害怕。

“火烤之前,我很樂意親自用戰戟,在那頭龍身上紮上一千個窟窿, 以償還我挨的這一刺。”梵昊眼色陰沉地盯著桑諾。

“我又不是在問那個燭應龍。”桑諾握著餐刀的手收進長袖,面色警惕地盯著未婚夫,這男人怎麼打完仗, 跟變了個人似的?

梵昊剛聽了父王說的話,如果是真的,這狐狸精便是早就與燭應龍有染!

區區一隻狐狸精,不過是攀上了昆侖山的勢力,能嫁給他已經是高攀,居然還想腳踏兩隻船!

梵昊陰沉地注視著桑諾,臉色越發陰寒——

如果今晚她當真敢去找那燭應龍獻殷勤,他也要忍著,等婚後,再揍得這賤貨懂得婦道。

“不是就好。”梵昊皮笑肉不笑的走到餐桌旁,坐在桑諾身邊:“用膳怎麼不叫上我?夫人。”

桑諾人就渾身緊繃,低聲回答:“我以為你還在歇息。”

“哼。”梵昊冷笑一聲,嗓音裡暗帶威脅:“小傷而已,只要我還沒死,一定時時守著你。”

桑諾沒說話。

“坐吧。”梵昊用下巴磕指了指凳子。

桑諾還僵立著。

“怎麼了這是?”梵昊抿嘴一笑,俯身過去,抓住桑諾的右手,要奪她手裡地餐刀。

桑諾往後退,“你幹嘛?!”

“我幫你片羊肉啊。”梵昊抬頭看她:“把刀給我。”

桑諾皺眉:“不用,我自己來。”

“給我。”

“我說了自己來!”

梵昊笑容消失:“我不喜歡女人在我的面前拿利器,以後讓僕從給你片好了再吃,這次我幫你,下不為例。”

桑諾心裡一咯噔,她原以為這男人是她在魔界惟一的依仗。

兩人相對無言的用完晚膳。

“你傷還沒好,回去歇息吧。”桑諾下逐客令。

“我就歇在你這裡。”梵昊說。

“不!”桑諾炸毛。

“怎麼了?”梵昊冷眼盯著她:“過幾日都成婚了,夫人還跟我害臊?”

“我還不是你夫人呢!我們天界重規矩,不能亂了稱呼。”桑諾著急了,胡亂找理由。

梵昊沒說話,臉上掛著戲謔地笑意,彷彿在說:你頂多算是個妖界。

他不肯走,桑諾也沒辦法攆他走,這是他的家。

梵昊掀簾子走進裡屋,還好沒讓她跟著。

桑諾提心吊膽,生怕他要跟自己同床。

婚姻是這樣的嗎?

別人結婚時,也是這麼抗拒又驚恐嗎?

廳堂的蠟燭快要燃盡了,桑諾聽見裡屋傳來男人不悅的嗓音——

“還不進屋歇息?”

桑諾有衝出門逃跑的念頭,即使知道逃不掉。

好在,在她做出傻事前,有小廝來傳話——魔帝召見梵昊。

梵昊似乎很不情願離開,掀簾子走出來的時候,用警告的目光盯著桑諾。

“在屋裡等著我。”他說:“外面危險,別亂跑。”

桑諾點頭,只求他趕緊離開。

梵昊走了,桑諾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終還是不聽話地走出房,去向守衛打探尊上的消息。

守衛居然很合作,把地牢的詳細位置都告訴了她。

桑諾想救出薑雪時,她可沒法想象被扒光龍鱗用火烤是怎樣的滋味。

不知為什麼,她未婚夫被龍刺扎穿了胳膊,她不心疼,可光是想想那頭燭應龍會被人扒龍鱗,就能讓她崩潰犯傻。

傻到半夜溜出城堡,溜進地牢。

桑諾自認身手還算敏捷,卻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從溜出城堡,直到鑽進地牢的通道,一路上,她至少瞧見數百個守衛,可那些守衛全都沒有發現她。

最難的一道關卡,是地牢門外的關口。

一個守衛握著長刀刀柄,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

除非他又聾又瞎,否則根本不可能看不見桑諾溜進去。

桑諾蹲在牆角猶豫許久,摘下頭上的一根發釵,朝遠處丟去。

“叮”地一聲輕響。

那守衛面無表情地看向聲源,然後萬分配合的,朝發釵落地的方向走去。

魔界的守衛簡直愚不可及!

桑諾感覺自己聰明極了,驕傲了,膨脹了,滿面春風地衝進地牢……結果迎面撞見倆守衛!

她頭皮一麻,嚇得連藉口都想不出來,只能束手就擒。

可是……

那倆守衛彷彿是瞎了,短暫地無措之後,兩個守衛目視前方,眼都不斜地與桑諾擦肩而過,走出了地牢。

桑諾:“……”

大概是魔帝拖欠守衛俸祿了吧。

桑諾順風順水的下了地牢,在第一個岔路口裡朝右轉!

“鏘!鏘!”

她忽然聽見左邊的通道裡傳來指關節敲擊鐵欄杆的聲音。

但她沒去管,依舊朝右邊跑。

終於,左邊通道裡的某龍崽忍無可忍:“你再跑就出去了,沒看那邊是上坡路麼?地牢應該往下走。”

“啊?”桑諾一低頭,怪不得這條路走得有點費勁,原來是上坡!

“是你嗎尊上?”桑諾問。

地牢裡傳來絕望的歎息聲。

桑諾從善如流地往回跑。

地牢裡亮著微弱的燈火,那個熟悉的修長身影孑然立於鐵牢之中,右手抓著欄杆,側著頭,目視她走來。

那雙剔透如琉璃的淡金色眼瞳,在微光裡顯得格外明亮。

桑諾快步跑過去:“尊上,我救你出去!”

隔著鐵牢,薑雪時垂著微亮的眼眸注視她:“鑰匙在牆上,左數第三串。”

桑諾立即轉身取來鑰匙,打開牢門。

薑雪時沒有走出來,反而朝後退了一步。

桑諾本能地上前一步,踏入牢中,有種踩進圈套的錯覺。

“尊上,你趕緊逃!他們要扒了你的龍鱗!”

“你跟我一起走?”

“這裡太危險,我們出去再說!”

桑諾拉起薑雪時的手,逃出地牢,踏上荒蕪的沙漠。

沙漠的夜晚很冷,晝夜溫差極大,星空出奇的明朗,天河是純淨的藍,最北的地方泛著橘色的光。

風很大,喘息時喉嚨裡彷彿全是沙子在摩擦。

“咳咳……”桑諾有些吃不消,身後人忽然不再順從地被她拉著跑,而是停住腳步。

一股力道讓桑諾也跟著停下,疑惑地轉過頭:“快跑啊!他們會追上來!”

“這裡留不住腳印。”薑雪時說:“他們找不到方向。”

桑諾聞言深吸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抱怨道:“你怎麼不早說?累死我了。”

沒人應聲,她抬起頭時,發現薑雪時不見了,“尊上?尊上!”

桑諾慌了,這時才發現何止他們找不到方向,她自己也根本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四周都是茫茫黃沙,呼嘯的風聲像淒厲的鬼嚎。

“薑雪時!”桑諾徹底慌了,茫然跑了幾步,剛要呼喊,一個身影忽然閃現在她面前,將手裡的樹枝丟在地上。

“尊上?”桑諾題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你亂跑什麼?你嚇著我了!”

薑雪時單膝跪下,一個響指,將樹枝點燃,抬起頭看她:“你的手很涼。”

狐狸很怕冷,之前給她暖床的時候,桑諾在屋裡擺了五個炭盆。

冷靜下來後,桑諾才發現確實很冷,渾身都被風吹得發麻,於是坐到火堆旁,伸手取暖,還不忘抱怨:“找樹枝也要帶著我一起呀,誰讓你亂跑的?跑丟了怎麼辦?”

薑雪時輕笑:“誰跑丟?”

“當然是你呀!”桑諾雙手叉腰,在龍崽子的笑意裡漸漸認慫,嘟嘴道:“我跑丟也不行呀!我可是你的大恩人,你欠我一條命呢,以後給我乖一點!”

“好。”薑雪時說。

桑諾樂了:“還挺乖呀,叫聲'恩人'我聽聽。”

薑雪時:“恩人。”

“聽起來怪怪的。”桑諾嘟囔著想了想:“以前我都得叫你尊上,以後我是你恩人了,我現在還是魔界之子的準夫人,你也得找個尊敬我的稱呼。”

薑雪時:“夫人。”

桑諾一愣,臉有些發燙,急道:“不準叫夫人,要叫我魔界夫人!”

薑雪時垂眸不悅地看向火堆:“你還想嫁給他?”

“當然。”桑諾說:“他是我前世的戀人,而且是天帝和王母定下的婚事……”

“我是問你想不想嫁給他。”

桑諾心虛變成氣惱:“你怎麼能問這種問題?”

“這種問題怎麼了?”薑雪時側眸看向她:“你心裡的答案見不得人麼?”

“你太過分了!”桑諾急了:“我好心救你的命,你還這樣對我!”

“那我要怎麼對你?”薑雪時說:“你教我。”

桑諾冷哼一聲:“這簡單,以後你都得服從我的命令,就像……就像魔界的奴隸那樣,命都是我的。”

薑雪時哼笑一聲,垂眸用樹枝戳了戳火堆。

火燃得更旺了,可是風也大,桑諾的體溫留不住,凍得瑟瑟發抖。

於是不懷好意地看了眼身旁的龍崽。

薑雪時側臉在火光的映照下完美得像一場夢。

桑諾咬著下脣,鼓起勇氣,手腳著地爬過去,奪過薑雪時手裡的樹枝,丟到一邊。

薑雪時疑惑地抬頭看她。

桑諾把自己團成一團,撲通一聲,撞進薑雪時懷裡,理直氣壯地說:“抱緊我。”

薑雪時神色裡閃過短暫地詫異,隨即環起胳膊,摟住她。

很快,桑諾身上那種幽香漸漸湧入鼻間。

腦子裡又開始閃現酒後零碎的畫面。

那是桑諾的喘息和嚶嚀。

“誒呦!”桑諾忽然被龍崽子一把推開,摔在一旁的沙地裡,頓時氣得蹦起來:“你推我幹嘛!”

薑雪時撿起樹枝,低著頭冷冷道:“別碰我。”

桑諾氣得鼓起腮幫子,跟忘恩負義的龍崽子對峙一瞬,忽然豁出去一般,又奪過龍崽子手裡的樹枝丟掉,自己團成一團,又撞過去!

“我是你恩人,你得報答我。”桑諾窩在三界第一神二代懷裡,美滋滋地說:“我冷,你不準推開我。”

薑雪時地嗓音貼在她耳邊,很溫柔,很誘惑:“怎麼報答你?你教我。”

桑諾渾身一顫,忽然就慫了,趕緊主動滾出龍崽子的懷抱,“還是不用了……”

薑雪時朝她伸出手,“你不喜歡?”

桑諾搖頭,嘟囔道:“不喜歡,我跟我未婚夫試過,可疼了。”

薑雪時眼裡的溫柔一僵,眉心瞬間擰起來,又變回那個壞龍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