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八十五

第廿六章 風凌雨晦盟之誓

雍狷帶著孩子,攜同君仍憐、姬秋風、另加一個任非,在褚泰祥的陪同下,一大票人馬趕回了“南浦屯”家中,睽別故宅多日,卻仍見庭院光潔,窗明幾淨;榮福迎著小尋,一老一小見面就擁抱成一團,那種真摯深契的情懷流露,實在著實令人感動,舊僕長根更不得閒,忙著裡外張羅,茶水飯食之餘,猶須騰讓房間,鋪床疊被,平日冷寂慣了的雍屯,一下子變得熱鬧非凡,憑添了不少生氣。

待到深夜,君仍憐姐妹和小尋都先睡了,家裡才算清靜下來,前廳已經多點起兩根銀燭,長根並泡好了三杯釅茶,在燁燁的燭光映照下,雍狷、褚泰祥、和任非三人圍桌各據一位,他們的神色都相得頗為凝重。

褚泰祥放下鋪子買賣不管,大老遠巴巴地陪著雍狷一行來到“南浦屯”,可不是解悶溜腿來的,他和雍狷早有默契,這一趟,為的是幫著雍狷擺平爭紛,了斷葛,兄弟夥並肩上陣,總要比單打獨鬥來得有把握。

燭火在輕輕跳動,雍狷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陰睛不定,他坐在那裡,雙手十指互叉,眉宇緊皺,了無先時談笑自若的開朗與灑脫。

褚泰祥捻著鬍梢,慢條斯理的開口道:“依你看,雍狷,在最近所結下的這些樑子裡,哪一撥人會先找上門來?”

雍狷沉沉的道:“大概是賈如謀和朱乃魁那一撥吧,不過,‘紅燈門’也有可能,另外‘長山三奇’、‘血鷹’全天保與‘百臂刀’江明月亦不得不防……”

乾咳一聲,任非插嘴道:“若要我講,老弟臺,只怕‘紅燈門’會比賈老頭更急著復仇雪恨,他們在你手下死了不少人,這口怨氣,是絕對憋不住、嚥不下,‘紅燈門’也算大幫口,面子如果不能儘早扳回來,他們怎麼朝下混?”

褚泰祥沉吟著道:“據我所知,‘紅燈門’的大當家‘千手羅漢’秦未盈是一個極其厲害的人物,屬於深藏不露、老辣陰酷的那一型,這種角色,最為難纏,你永遠猜不透他下一步怎麼走,任何可能的花樣他都玩得出來……”

雍狷道:“老褚,我至少知道姓秦的下步會怎麼走。”

褚泰祥瞪著眼道:“你知道?倒是說來聽聽。”

雍狷平靜的道:“他們鐵定會找上門來拚命。”

罵了一句“三字經”,褚泰祥啼笑皆非的道:“這還用得著你講?我是說,你可猜得出他們是用哪種方法、何等手段找上門來拚命?這裡頭不但變化極大,差別尤多,要能知敵於前,對我們才有幫助。”

雍狷聳聳肩,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其中可供選擇的法則甚多,秦未盈到底是個什麼打算,我如何推斷得出?不過,我卻也有我的因應之道!”

任非忙道:“怎麼個‘因應’法?老弟臺,看樣子你已經成竹在胸啦?”

雍狷放低聲音道:“我們要先決定,是避還是戰?”

任非形色一動,剛想開口,又把已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褚泰祥卻大馬金刀的道:“你的意思呢?”

雍猖道:“我的意思當然是戰,若避,不僅有失骨格,更須避到幾時方休?”

用力頷首,褚泰祥笑道:“老子就知道你心裡是個什麼想法,好,我的意思也和你相同,管他是哪一路的三頭六臂,牛鬼蛇神,爺們豁出去了,即使拼上條命,亦決不含糊!”

任非強做笑顏,結結巴巴的道:“我,我自是附諸驥尾……呃,唯恐,唯恐力薄才鮮、派不上什麼用場……”

褚泰祥大聲道:“任老大也過謙啦,有道是兄為好漢弟壯膽,任老你領頭上陣,我們哥倆還有不勇氣徒升、熱血沸騰的?”

任非是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高抬高抬,褚老弟未免抬我過高了,單憑我這幾下把式,只能跟著二位跑跑龍套,就怕,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給二位增添累贅……”

褚泰祥正色道:“你別小看了自己,任老,兄弟齊心,黃土變金,但要我們哥幾個同心合力,團結一致,休論‘紅燈門’那一撮毛人,隨便是哪一幫、哪一派,我們必不會比輸了氣勢去!”

任非乾笑道:“說得是,說得甚是……”

雍狷頗能體諒任非的心態,他淡淡的道:“老褚,有什麼地方須要借重任老大,且等押後再說,對仗上陣,不一定非要實際登場交手不可,其他關節所在,亦得有人照應,總之,因才適用,方為上策。”

任非有幾分難為情的道:“老弟臺,我可不是含糊什麼,管他紅燈門,黑燈門,我這把年紀,已是大半截入土的人,還有什麼舍不下的?

方才所說,僅為提醒二位,我有多少本事,能吃幾碗乾飯,還請二位酌量派用,皇天明鑑,我絕對沒有臨陣苟免的意思!”

雍狷笑道:“沒有人會以為你有這種意思,任老大,我說過,因才而用,各盡其份,大家自己人,拿鴨子上架則大可不必,你千萬別想岔了。”

褚泰祥問道:“雍狷,咱們既已決定只戰不避,如今該聽聽你的主意了,這戰,要怎麼個戰法?”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雍狷緩緩的道:“首先,把老弱婦孺送走,譬喻說,小尋,君姑娘姐妹,還有榮福及長根,讓他們遷去一個安全僻靜的所在,後顧無憂之餘,我們便好騰出精力全心對付來犯之敵,擊敵的地點,就在此處——舍下”

褚泰祥忙道:“舍下?不,你是說把你家當作戰場?”

雍狷道:“正是。”

鍺泰祥大大不以為然:“你他娘是暈頭了,雍狷,你知道不知道一旦拚殺起來,很可能要死人?至少也將弄得濺血割肉,一片狼藉,經過這種折騰,房子還能住麼?你這幢老宅,雖說陳舊了點,地方不錯,你捨得就此拋了?”

雍狷嘆謂的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他們要尋仇,必然摸來此處,我們不在這裡等在哪裡等?莫不成先找妥了場所再請對方一板一眼的上陣?老褚,咱們如果這麼一廂情願,恐怕人家不見得會依你的章法行事!”

捻著鬍子,褚泰祥道:“說得也是……”

任非接口道:“老弟臺,我在想你該不是打算在宅子裡預先佈下陷阱吧?”

雍狷點頭道:“我正是這個主意,對方只要敢上門叫陣,一定自恃人多勢眾,而事實上他們的力量也比我們來得雄厚,明槍對仗,我方勝算不大,但如利用熟悉的地形地物,並預先作各項安排,則鹿死誰手就憑彼此的造化了!”

一拍桌面,褚泰祥喝了聲彩:“好點子,雍狷,還是你腦筋靈光,這麼一擺弄,我們不啻是以逸待勞,先佔盡地利之便,給那些王八羔子來個迎頭痛擊!”

任非卻十分惋惜的道:“可惜這幢宅居,怕就被糟蹋得不能再住了。”

雍狷平淡的道:“房舍財產皆屬身外之物,損毀並不足惜,只要留得命在,早晚掙得回來,拿一幢房子換取更大的生存機率,是絕對划算的事,任老大,人是青山,青山尚在,生氣自然蓬勃不斷。”

任非苦笑道:“老弟臺,你倒看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