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溫情融融沒多久, 敲門聲響起。

葉南期迅速收斂了情緒, 起身去開門。張酩站在外面,躑躅著往裡看了眼:“……葉哥,你和沈少的矛盾解決了嗎?”

葉南期一愣, 這才想起自己發的那條短信。

張酩第一時間趕過來,八成就看到他和沈度抱在一起, 然後懷疑人生地蹲在門口到現在。想畢,只覺得耳根子發熱,臊得慌。

沈度慣來沒臉沒皮, 跟著出來一看,笑道:“還沒吃飯?”

張酩點點頭。接到葉南期的短信他正在外面買麵條, 付了錢東西都沒拿就跑來了。

葉南期摸摸肚子, 這才覺出點餓意:“我也沒吃。”

到點了還沒投喂家裡的祖宗,沈度略覺失職,沖張酩頷首道:“留下來一起吃吧, 正好感謝你今天救了南南。”

“都是我該做的。”張酩略微遲疑。他生來抗拒和人相處,但是又不好拂了兩人的好意,想了想,還是點點頭:“那就打擾了。”

葉南期對沈度廚藝充滿了信心, 驕傲地拍拍沈度的肩膀:“正好可以嘗嘗沈度的手藝。”

沈度看他那小模樣就覺得心癢癢, 想撓撓他的下巴,勾著他的脖子親得他喘不過氣。

進了屋, 沈度鑽去廚房, 琢磨今晚吃什麼。

葉南期是很難餵養的生物, 挑食不說,胃也不好,平常人喂不來。不過他養得精細,也養得樂意。

絲毫沒有自覺自己多貴重的葉南期在客廳和張酩閒聊天,問一句張酩答一句,有一搭沒一搭的,活像考生和老師,連他都帶動不了氣氛,尷尬地對坐片刻,為了結束兩人的痛苦,起身去廚房泡茶。

扒到廚房門口,葉南期往裡瞅了眼。

沈度正在擇菜,繫上了他昨天買的小豬佩奇圍裙。他像是來巡視的領導,滿意地點點頭,道:“想吃炒年糕。”

沈度低頭擇好菜,擦擦手把他抓過來按在懷裡,補上剛才被門鈴打斷的吻。

客人還在客廳裡坐著,葉南期只是來泡個茶,猝不及防被偷襲,嗚嗚抗議,反而被壓在冰箱上吻得更深,又不敢踹沈度,免得出聲兒了張酩過來查看。

綿長的一吻過後,沈度心裡的最後一點焦慮和擔憂散盡,捏捏葉南期的腰,冷靜下來了,從容地把剛才泡好的茶遞過去:“送了茶就回來。”

“啊?”葉南期喘著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度道:“張酩不習慣和戰友以外的人單獨相處,你待在外面他反而不舒服,平時出去保護你是例外。不用和他客套,我和他認識也有幾年了,清楚他的脾氣,大伯也交代過我。”

聽到沈家的那位大伯,葉南期好奇張酩的來歷,不過現在不好多問,端著茶回客廳。張酩正襟危坐著,看葉南期回來了,背繃得更直。果然是很不習慣和人相處。

葉南期放下茶,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我去廚房幫沈度打打下手,你隨意,不要拘束。”

張酩目光複雜地看著他紅通通的嘴脣,假裝什麼都沒看到,點點頭。

葉南期滿意地鑽回廚房。

沈度做慣了廚子的活兒,手腳麻利。葉南期四體不勤,擇菜沈度怕他弄不乾淨,切菜沈度怕他切到手,連遞個東西都怕他累著。剛才受過驚嚇,就差把葉南期揣在懷裡,當個寶貝似的護著了。

葉南期只能跟個鎮店之寶似的,坐在邊上鎮著,進行嘴上的慰問。

沈度怕他餓著,切黃瓜就遞塊黃瓜給他,煎丸子也塞個到他嘴裡。葉南期嘴裡就沒停過,半飽時拒絕投喂,要聽八卦。

沈度其實也不太清楚,道:“你覺得好好的一個特種兵跑A市來幹什麼?”

見葉南期乜著自己,他好笑道:“真當你老公隻手遮天呢?這是軍人,還是特種兵,我要人我大伯就給啊?”

葉南期也沒真以為是沈度要了人大伯就給了,托腮盯著他。

這副模樣太可愛,沈度瞬間被俘獲,把話全部交代了:“張酩似乎是執行任務時犯了錯誤,受了傷,傷不重,但是心病難除。大伯很欣賞他,不准他用這種狀態上戰場,讓他來這邊歇一陣,想通了再回去。”

葉南期理解。

就連含著金湯匙出生、順風順水活了這麼多年的沈度,都會在多年前出事,害上怕鬼的心理陰影,誰不會有自己難以說出口的難處?

在重遇沈度前,他也沒打算和人說自己的事兒。

晚飯做得精緻,沈度的廚藝很好,色香味俱全。張酩給足面子,和葉南期一起掃光飯菜,才告辭離開。

葉南期怕沈度擔心他的傷又犯毛病,趕緊把白天去醫院見錢潛後的所見所聞全部說了。

沈度沒分心,拍了下他的屁股,才順著他的話道:“嗯,錢家兩兄弟的關係不好,下這種狠手,應該是錢潛他後媽做的。錢潛雖然混不吝,但到底姓錢,錢家的產業無論如何都會有他一份。當然,他死了就另當別論。”

葉南期忍不住搖頭。利益相爭,真是可怕。好在沈家家風正,教養好,又只有沈度這麼一根獨苗苗。

被襲擊了一次後,沈度看葉南期更著緊了,出去時不僅讓張酩跟著,還找了其他的保鏢。

被一群人跟著到處跑感覺算不上多好,葉南期知道他擔心,也不抗議,只囑咐他也注意安全。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薛景山還會做什麼。

薛家實在是梗在心頭的一根刺,葉南期和李恆然商量一下,只等收網之時,再給上薛家一梭子。

錢潛醒來的隔天,表示可以開始提供幫助。李恆然心裡有別的主意,囑咐了錢潛一番,讓他去和殺害譚奕的凶手談話。

巧的是,錢潛與那人算是朋友,沆瀣一氣的狐朋狗友。

聽到自己的狐朋狗友也被抓進來了,錢潛笑得燦爛,似乎很開心,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李恆然。

他們倆進行談話時,李恆然破例讓葉南期旁觀,和周堯春一起待在監控室裡看著監控,聽著監聽器裡的對話。

葉南期屏氣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觀察著畫面裡的兩人。

錢潛才從生死邊緣掙扎出來,他的昔日友人則變成了階下囚。昔日的風光全部吹了,兩人臉色都不好看,對坐片刻,錢潛先開了口。

“杜少,都要死了,還想著幫他們隱瞞?”

杜少一言不發。

錢潛躺了個把月,瘦得幾乎脫形,目光陰鬱地盯著杜少:“看我這樣,你就不覺得兔死狐悲?他們無非是給你承諾,只要你什麼都不說,到時候想方設法把你換出去,幫你減罪行,還護著你家裡。我呸。”

面對的不再是刑警,杜少的精神繃得沒那麼緊了,抬眼道:“你是來給警方當說客的?”

錢潛一攤手:“你誤會了,我只是想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我被抓來時,他們也承諾我,只要什麼都不說,就想辦法撈我出去。結果你還不知道吧,他們給我下了藥,差點就沒命了。還出去?屍體倒是能抬出去。”

他的語氣不似作偽,杜少的臉色微變:“你說真的?”

錢潛冷笑:“你覺得呢?我騙你幹什麼。都是要死的,不朵拉幾個人下水,老子心裡不舒坦。你以為杜家在外頭為了你跑東跑西?你老子的第不知道多少個私生子昨兒剛出生呢。”

杜少的手死死攥緊。

這些人湊到一塊,從來不是因為情誼,也沒幾分兄弟義氣,個頂個的自私,就算是合作時,也紅著眼想在對方身上咬塊肉下來。

平心而論,自個兒判了刑,做了一樣的事的人卻逍遙自在?他們沒這麼大度。

不招供,只是因為抱著被撈出去的一線希望。

可是看錢潛這副慘狀,杜少動搖起來。

錢潛趁熱點火:“警方已經知道了大部分名單了,現在就差挨個調查出證據。最近上頭正抓這種嚴打,有誰逃得過?說不準我們立了功,還能減減刑,死刑變無期,無期變有期,不比你在這兒負隅頑抗、替他們把守著祕密強得多?”

一番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重點是說話的人是錢潛。

杜少動了動脣,掙扎半晌,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他們當真……”

“聯繫我了。”錢潛面無表情,“上來就給我灌了毒。今兒監控室裡就李警官,沒他們的人。不過改天說不定就有了,現在不表態,你就沒機會了。以後你要是敢走漏一句,下一秒就能子彈把你崩了。”

言盡於此,錢潛暼了眼臉色發白的杜少,起身離開。

錢潛說得很成功,李恆然放下記錄的筆,一目十行掃了一遍,揣進兜裡,準備去找姓杜的談話。

監控室的人快回來了,葉南期和周堯春走出來,周堯春咧嘴笑道:“老大難得破例違規,看來你姐姐的事在他心頭梗著過不去,讓你看著,也是為了讓你姐姐放心。”

葉南期道:“李隊人很好。”

周堯春又摸出煙叼在嘴裡,瞅著和燕子一起走進審訊室的李恆然背影,直到門關上了,才道:“是很好。當初我剛來,年紀最小,誰都不服氣我,覺得我是靠關係進來的,就老大肯正眼看看我。你說老大孤家寡人的,平時看著也嚴肅,怎麼心軟時就那麼會照顧人呢?不過有時候也很煩人,自己抽煙抽得嗓子都啞了,還不准我們抽。這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葉南期一笑,又聽周堯春嘀咕了一聲:“真是討厭……”

他的話沒說完,也沒說下去。葉南期瞥了他一眼,沒繼續問。

等李恆然再出來時,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他的臉色顯然得透露著疲倦,卻也有欣喜和擔憂,帶葉南期進了另一間屋,單獨說話。

葉南期看他把其他人都隔絕了,有點驚訝:“怎麼了?”

李恆然道:“他交待了一些。後天薛景山除了請姜先生的那個私人宴會,還有一個交易的地方。”

葉南期凝眉:“但也不能說明我師弟這邊沒問題。”

李恆然點點頭:“後天的行動會很緊急,兩邊都要兼顧,到時候場面可能會很混亂。”

葉南期心裡一凜:“會很危險嗎?”

李恆然沒答。

按計劃沈度要陪著薑沅予一起過去,照應一下這個被無辜牽涉的局外人。

到時薑沅予露個面,沈度想辦法讓他先走,接下來就得留下來,和警方裡應外合。

如果薑沅予沒去,難保薛景山不會起疑心,取消這次的交易。這是一次收網的機會,錯失了就太過可惜。

這個機會……葉南期等了很久了。

那些上鉤的小魚蝦也能起釣竿,沒了基礎,這個組織再怎麼厲害,也做不到一手遮天了。

兩人沉默地對視良久,葉南期有一千萬個不情願讓沈度去冒險,卻又難舍這個機會,嘴脣抿得發白。

李恆然看出他的躑躅,喟歎道:“你們倆是一對,但是個人的決定誰也干涉不著,對吧?我打個電話給沈度,看他的決定,怎麼樣?”

葉南期望著他,鬢角有些細汗。他瞭解沈度,不用李恆然問也知道答案。可是他還是想聽聽,沈度會怎麼說。

李恆然得到默認,撥通沈度的電話,將剛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末了,員警叔叔破天荒地撒了謊:“你怎麼決定?不去也沒關係,我另外安排人,只是不一定能混進去。這事南期還不知道。”

葉南期的手心也在發著汗。

李恆然特地開了免提,幾乎是他問完的那一刻,沈度清晰的聲音就傳出,毫不猶豫。

“我去。”

頓了頓,他加了一句:“不要告訴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