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葉南期:“……”
掛了電話, 李恆然緊繃的臉上帶了點笑意,看著葉南期, 眸中也有欣慰和羨慕:“怎麼樣?”
葉南期頹然地後退一步:“李隊, 我這樣做,是不是很自私?”
“你自私什麼了?”李恆然淡淡道,“你為自己謀了財還是故意害了命?抓捕凶手是大家最想看到的,沈度許下的願望也是這個,即使你不同意, 相信他也會說服你, 選擇過去。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攔他的,你懂得分析利弊。”
葉南期沉默片刻, 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低聲和李恆然道了別,轉身離開。
張酩就在外面等著他, 見他來了,問道:“回家嗎?”
——回家。
在遇到沈度前,葉南期也有家,但是很破碎。
有了他才開始完整。
葉南期的眼眶發熱, 點點頭。
今天跑東跑西,去了報社,又去和薛向榆見面拿了最新一手的資料, 最後在警察局周轉一番回來, 莫名的疲憊竄遍全身。
葉南期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切, 或許後天就可以結束了。
沈度忙了一天,深夜才下班回來。
不知道薛景山是不敢對他下手,還是覺得找不到機會沒必要,他身邊一片風平浪靜,滿心的擔憂都傾注在葉南期身上。
當初他說會幫葉南期抓出所有人,結束這一切,陪他走到最後。
說到做到,沈家的家訓即是如此。
開門時的聲音驚醒了葉南期,他裹著薄毯在沙發上等到睡著,迷糊地沙發上坐起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靠近。
沈度在他額上落下一吻:“寶貝兒,怎麼在這兒睡了?”
葉南期順手摟住他的脖子,尚有些朦朧的眼瞅著他,心想這人怎麼能這麼好。
又怎麼能對他這麼好。
沈度不想他知道,他就假裝不知道。想來想去,舌尖抵在上顎,葉南期忍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垂著眼道:“等你回來,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沈度笑得雞賊:“果然是嬌妻,等著老公下班回來呢。”
葉南期捶他一拳。
沈度單手扯鬆領帶,在冰箱裡拿了罐牛奶,喝了兩口,緩解了渴意,才狀似漫不經心地問:“南南,再過三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麼?”
葉南期想說要你平平安安,盯著他看了半晌,含笑道:“送什麼難道不是你來挑,給我驚喜嗎?”
“趙生送了你幾百萬的跑車,我可不能輸給他,掉面子。”沈度假裝沉思,道,“想要私人飛機嗎?”
葉南期看他那臉嚴肅勁兒,估計他要是順著玩笑說想要,搞不好真要去給他弄一架過來,趕緊搖頭。
沈度大笑,親他一口,滿嘴兒的牛奶味,狂妄又自傲:“做我老婆好處可多了,最重要的一點就不說了。其他的,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盡全力給你倒騰過來。”
葉南期納悶:“你先說說最重要的哪點?”
“我帥啊。”沈度臉不紅心不跳,氣也不喘,“還器大活好,寵老婆。”
葉南期:“……”
葉南期決定無視他這句話,似笑非笑道:“我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沈度道:“都給你。”
說完,還真讓葉南期閉上了眼,牽著他往樓上走。
葉南期不明所以,不過對沈度有著天然的全然信賴,亦步亦趨。
上樓,轉彎,又繼續上樓。
這房子有三層,葉南期平時也不喜歡到處晃悠,感覺自己似乎來到一個住了許久的陌生地方。
須臾站定,沈度讓他閉著眼,不知道在折騰什麼,隨即帶著他往前走了兩步,眼睛觸到了什麼冰涼的東西。
他嚇了一跳,卻沒避開。
眼前一片黑暗,沈度低沉的聲音裡摻著笑意,在他耳邊輕輕一咬:“南南,慢慢睜開眼。”
葉南期依言,慢慢睜開雙眼。
眼前從黑漸漸明亮,視野廣闊,眼前清晰起來。
遠的近的,無數塵埃般的光點組成浩瀚的星雲,形狀怪異的環形山,紛繁又絢爛,彷彿沒有盡頭。從未觸及的世界忽然跌進眼底。霎時間的所有煩惱,都彷彿被拋在這個宇宙,同無盡的星塵一起,化為天地間的一點。
好像沒什麼煩惱,也沒什麼值得煩惱了。
一切都豁然開朗。
葉南期輕吸一口氣,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一時分不太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沈度調整著天文望眼鏡,摟著他的腰,含笑道:“天氣不錯,咱這視角好。看看月亮,再看看星星,今晚都是你的。”
震驚過後,心思漸漸回落,葉南期扭頭,盯著沈度看了許久,笑了:“只有今晚?”
“每晚。”沈度看著他精緻漂亮的側容,忍不住湊過去,細細地親吻他的眉梢眼角,“南小期,以後只要一抬頭,就想想,‘這是我老公送我的一片星空’。幾百萬的跑車算什麼,多俗氣,趙生是個俗人,不要惦念他。”
葉南期笑得止不住後仰:“你連兄弟的醋都吃?”
“那可不。”沈度道,“以後咱家養貓貓狗狗,都不能養公的。”
葉南期靠在他肩頭笑了好一陣,才轉過身,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死死抱著他。
繼那次山崩後,他又一次清晰地發現,他特別特別喜歡這個男人。
緊緊地相擁著,葉南期悄悄紅了眼眶,努力控制著氣息,語氣平穩,說道:“明天有事嗎?沒事就陪我在家裡待著吧。”
沈度撫著他的背,聲音依舊輕快:“遵命,我的寶貝。”
生日的前兩天,葉南期和沈度窩在一塊兒頹廢,放棄了早起和晨跑。
葉南期腰痠腿軟地從被子裡鑽出來,不小心讓從浴室出來的沈姓禽獸看到,又被按回去可勁弄了回,醒來已是中午,非常浪費光陰。
絲毫沒有浪費光陰自覺的兩人找到碟國外的情色電影光碟,光天化日之下,一起縮在沙發上看。
沈度還不忘記推鍋:“趙生弄來的。”
葉南期無語:“你說是你弄來的,我又不會歧視你。”
沈度抱著他回憶崢嶸歲月:“年少無知時偷偷買的,還沒看就被爸發現了。”
“爸怎麼說?”
沈度的表情很空洞:“讓我注意身體,看一次到書房抄一遍家規。”
“你看了多少次?”
“一次都沒,一想到要抄家規,我就提不起興致看。”
葉南期倒在他懷裡直樂。
不健康的小電影沒看完,兩人又抱著滾到一塊兒。直到晚上,葉南期扶著腰直踹他:“今晚離我三尺遠。”
沈度輕輕鬆鬆地抓住他的腳,驚訝地發現,他一隻手就可以握住葉南期的腳腕。
怎麼養來養去,還是這麼點肉,沒有稍微變大隻點。
憂心完了,又心神蕩漾。
這麼漂亮的足,白皙的皮膚,很適合戴點什麼東西在這腳腕上。
“你現在看我的眼神有點變態。”葉南期被壓在沙發上抬著只腿,姿勢實在算不上舒服,“想幹什麼?”
沈度笑著親了下他的腳腕,放開他,道:“寶貝兒,明天我有事,可能會很忙,你乖乖待在家裡等我回來,後天媽叫我們回去吃飯。”
葉南期盯著他,半晌點了點頭,略長的發垂落下來,遮了眼裡的情緒。
他擔心沈度,沈度更擔心他。既然他會讓沈度分心,那不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睡前沈度又禽獸了回,葉南期異常乖巧地隨他擺弄。半夜才筋疲力盡地睡過去,躺在沈度懷裡,安穩地睡了一覺。
昨晚運動過度,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葉南期睜開眼,側頭看了看。
床單換了,睡衣也換了,沈度一向很細心。
他起身換了衣服,下樓看到桌上的粥,慢慢吃完,給薛向榆發了條信息。
薛向榆和他們合作後,儼然成為了警方的線人,不斷提供積累證據,功勞頗多。
等事情結束後,估計他罰點錢就能脫身。
兩人見了面,薛向榆帶來最後一份檔,遞給葉南期:“最後一份報表,薛家現在雖然沒以前厲害了,但在組織裡也是半邊天。老子做低伏小裝瘋賣傻這麼幾年,在裡面可被噁心了不少次,就指望你們幫我回個本了。”
說完,往葉南期身後直瞅:“那個小帥哥呢?今兒沒來?”
葉南期瞥他一眼:“樓下,說不想看到你。”
薛向榆作出心碎的模樣。
葉南期心說你就裝吧,可勁地作。
薛景山的私人宴會傍晚開始,現在還早,葉南期乾脆吊著薛向榆在茶樓裡坐著續杯,將檔整理了一下,看不懂也慢條斯理地看。薛向榆閒不住,沒一會兒就有點崩潰:“你幹啥啊,你不走,還不准我走了?我幾個小情兒還等著我去滋潤呢。”
葉南期笑得可親:“我沒攔你啊。”
薛向榆氣笑,指著門神似的攔在門口的保鏢:“你逗我呢小美人?想讓哥哥陪你坐?好啊,把那個小帥哥喊上來唄。”
葉南期沒吱聲,他繼續道:“想不想知道你姐姐的事兒?說只見了兩面騙你的,把人叫上來,我就給你說。”
葉南期冷冷看他一眼:“閉嘴。”
薛向榆冷不丁被他瞪了眼,只好訕訕地坐回去,給自己的小情人們挨個打電話,什麼“朵朵想不想我”,“毛毛在幹什麼”,風流的神情,甜膩的語氣,明擺著在故意噁心他。
葉南期抖了一地雞皮疙瘩,無比慶倖沈度根正苗紅,沒跟這群人一樣受到汙染。
薛向榆噁心著人,他卻越想越覺得沈度好,猜出現在沈度現在應該和李恆然待在一塊兒,琢磨了下,打電話過去。
沈度剛和李恆然商量完今晚行動的細節,接到葉南期的電話,立刻接通,笑意盈盈的:“南南,怎麼了?”
李恆然指間夾著只筆,默然地看沈度哄老婆。
並且猶豫要不要告訴他葉南期什麼都知道。
他還沒掙紮好,很有效率地哄完老婆的沈度放下手機,沖李恆然微微一笑:“謝謝李隊,要是南南知道,肯定會擔心。”
李恆然做了十幾年員警,一身浩然正氣,事事問心無愧。
頭一次心裡充滿了罪惡感。
薛向榆被迫和葉南期坐了一天,他喜歡長得好的人,特別好葉南期這口,可惜人家有主又是朵帶刺的玫瑰,盯著他卻不能動,和禁慾有的一拼,就想見見張酩,還看不到人,覺得葉南期是在故意報復他。
痛苦地捱到傍晚,薛向榆道:“合作講究的是信譽,我又不會通風報信什麼,值得一直盯著我?”
葉南期瞥他一眼沒吭聲。
薛向榆也不繼續問,乾脆玩著小遊戲消磨時間。
他們倆一個命運多舛被人細心備至地護著,一個出身富貴卻是浮萍的命。葉南期望著窗外看了許久,薛向榆慢慢開口,眼裡的輕浮斂了不少:“今晚收網?”
葉南期望著遠處陰沉沉的天,嗯了聲。
“不是很好嗎,得償所願。你還苦著臉幹什麼?”
葉南期沒說話,薛向榆卻問得咄咄逼人,他想去現場,卻又不能去添亂,心焦得厲害,乾脆放了薛向榆,帶著文件去了警局。
刑偵大隊的人今晚都沒空,人走得七七八八,葉南期只能坐在外面等消息。沒多久,薑沅予發來資訊,感謝沈度的幫忙,改天請兩人吃飯。
計畫應該正式開始,葉南期更加坐立不安,默默祈禱葉湄保佑。
李恆然和沈度分開行動,前者帶著大部分人去薛景山的祕密地點,沈度則是和一部分人來今晚聚會的別墅。
把薑沅予送走後,沈度隨手拿起杯香檳,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圈。
今晚的主人除了薛景山,還有兩個。但是從他進來後,就沒看到過薛景山。
白諭也不在。
沈度心思急轉,一路打著招呼往樓上走。上下有不少人來往,臨江的別墅,樓上視野好,也好吹風醒酒。
上樓依舊沒看到薛景山,沈度攔了個人,難得對外人露出點稱得上和顏悅色的表情:“薛少不在嗎?”
被他攔住的人看到他笑就發怵:“沒,沒,白少不在,薛少肯定也不在,應該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還沒過來。沈少怎麼來了,要不要喝一杯?”
沈度婉拒他的邀請,站在二樓,視野開闊不少,掃視了一遍來客。
發現了今晚的另外兩個主人以及李恆然那邊查出來的人,他留了心,吹著風盯著人。
果然沒多久,那幾個人挨個起身離開,沈度摸了摸作為定位器的袖釦,低聲對著肩側道:“他們有動作了,我現在跟過去,你們快想辦法進來。”
得到回應,沈度才悄悄跟過去。
這個別墅帶著花園,設置的位置卻頗為離奇,站在樓上也看不到。
沈度鎮定地避開四周的監控,腳步放得很輕。前面的幾人走得很慢,也很謹慎。他算半個軍人出身,小時候就被扔到部隊待過半年,偵查反偵察都會點兒,跟著走走停停,也沒被對方發現。
花園後別有洞天,轉過座假山後拂開綠藤,竟然又有座屋子,一般人尋不著。
沈度和警方的人又聯繫了一下,確認他們已經進來了,才小心地跟上去。轉過轉角,沈度的瞳孔驟然一縮。
一管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