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看他的表情像是懵住了, 沈度忍著笑,湊到他耳邊道:“騙你的。”
葉南期莫名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當著一家人的面也不好露出其他表情, 又聽沈度壓低了聲音道:“是老鼠肉。”
葉南期:“……”
“小倆口說什麼悄悄話呢?”沈媽媽儼然是一家之主,輕哼一聲, 卻是滿面笑容, 揶揄地道, “混小子,老是纏著南期, 就不怕南期煩你?”
沈度聞言,臉不紅心不跳:“媽, 你不懂,這是年輕人的情趣。”
還情趣?
葉南期迅速整理好情緒, 沉默了一下,笑眯眯地夾了一大筷面前那盤不知名的肉類, 往沈度碗裡一放, 關切地道:“多吃點。”
目光灼灼的,沈度只能在他熱切的目光中吃完了, 他心想葉南期你還能不能行了, 道:“我剛才是幫你消除松鼠的魔障呢。”
葉南期懶得搭理他, 要不是場合不對,老早一腳踹過去了。
葉媽媽的話不多, 看葉南期和沈度之間氣氛融洽, 露出了淡淡笑意。
葉南期和她的目光撞上, 略略一頓,沖她笑了笑,才移開視線。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過他媽媽露出這麼放鬆的笑了。
等過了這兩天……再提出國的事吧。
吃完飯,沈媽媽催沈度帶葉南期出去轉轉,繼續培養培養感情。葉南期有點無奈,比起和沈度出去走走,他更情願回房間看看劇本。
可惜他駁不了沈媽媽的面子,只能跟著沈度走去後院。
A市的雪已經停了,卻沒出太陽,積雪依舊在,後院裡白茫茫的全是雪,沈爸爸沒讓人鏟,覺得這樣也挺不錯。
沈度在前面走,葉南期就跟在他身後三步遠的位置,心裡琢磨薛向榆最近怎麼沒和他聯繫。
薛向榆這個人太飄忽不定了,比起李恆然,後者要更靠譜許多。而且薛向榆知道的顯然不止那麼點,卻從不多說。
他不信任對方,對方果然也不見得就全盤信任著他。
沈家的後院據是沈爸爸親自規劃設計,然後自己動手,一切以滿足妻子的喜好為上。
沈媽媽喜歡吃葡萄,沈爸爸就修了個葡萄架,到了夏日,滿目都是清新的綠和討喜的紫。
可惜此時是深冬,葡萄架子被冰霜覆蓋著,在清冷的月色下泛著冷光。沈度走到架子旁,腳步突然一停,葉南期之前吃過虧,及時剎住,鼻腔裡發出疑惑的“嗯”?
等了半晌,他聽到沈度斟酌著開口:“葉南期,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葉南期思考了一下,含笑點頭:“當然記得,你穿著條粉紅色的小裙子,像個洋娃娃,很可愛。伯母當時還畫了畫紀念,我挺想看看的。”
沈度猝不及防被翻出視為奇恥大辱的經歷,噎了一下,循循善誘:“還有呢?”
“還有什麼?”葉南期有點不耐煩,“還記得我很討厭你。”
“嘖。”沈度不爽地咂咂舌,然後變戲法似的摸出幾根仙女棒。
“我問了問伯母……她說你以前過年很喜歡這個,經常吵著要玩。”
葉南期的神情一滯,像是沒聽懂這句話。他抬頭看向沈度,試圖看出點開玩笑的成分,可惜這張被月光眷顧的臉龐上滿是認真,深邃的眉目沉著俊逸,他甚至難以移開目光。
不可否認的,除去某些時候,沈度的嘴有點毒,看著又有點凶,大部分時候,這個人其實是充滿吸引力的。
之前在酒會上沈度幫了他一把後的那種陌生情緒又緩緩淌進了四肢百骸,最後歸入到心間。
直到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方。
常年掩飾情緒的能力再次派上用場,葉南期很快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聳聳肩,微笑道:“沈度,你也知道那是以前,是我十來歲的時候。現在我對這些已經沒興趣了。”
沈度早就領教過了葉南期死鴨子嘴硬的脾氣,也不和他爭辯,點了一支,塞到他手裡,懶懶地道:“沒事,你不喜歡了,我還喜歡。你放著,我看。”
“……你早上起床時撞腦袋了?”
“過年就得輕鬆點。”沈度不理會他的挑釁,一旦識破葉南期,他這些話就像小貓撓癢癢似的。
同時沈度略感欣慰的是,在葉南期同志“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磨合下,他的脾氣是越來越好了。
葉南期轉過身,背對著沈度,眼神有點茫然。
沈度……是知道了什麼吧。
可是為什麼要用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他們倆不是還算情敵?就算不是情敵了,也是小時候打過不知道多少回架,到現在依舊舊恨難平的對頭。
他早就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追查真相的路上,他也做好了去死的準備。
一個不畏死的人,也不畏寒,不畏疼,自然也不需要別人對他多好。
葉南期一時感覺自己有點難以承受這種好意,張了張嘴,想攤牌問問沈度知道了什麼,話終究沒出口,等生命流逝得極快的仙女棒熄滅了,默不作聲地拿起另一根燃放。
每放一根,他就覺得,心裡似乎真的有什麼,開始改變了。
氣氛凝滯到最後一根燃放完畢,沈度伸手在葉南期頭上拍了拍:“嘴上說著不喜歡,卻很誠實地放完了。看不出葉大明星還有點口嫌體正直。”
葉南期拍開他的手,微笑:“沈總就這麼看著我放完了,也很有童心呢。既然這麼喜歡童年,乾脆我待會兒去問伯母要了那幅畫帶回家,裱起來放在客廳裡?”
兩人微笑對視,互相傷害完了,才維持著假笑回到屋裡。
見兩人回來了,沈媽媽笑眯眯地湊上來,遞給葉南期一個厚厚的紅包:“壓歲錢。”
沈度左看右看,見他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媽也沒其他動作了,沒人理會他,面色有點古怪:“我的呢?”
“你的?你都多大的人了?”
沈度冷靜地道:“我比葉南期小兩歲。”
沈媽媽:“……”
這就有點尷尬了。
葉南期眸中閃過笑意,拍拍沈度的肩膀,安慰道:“你的壓歲錢我給你。”
也只是隨口一說,葉南期轉頭就給忘了。
在樓下坐了會兒,看春晚實在無聊,葉南期呵欠連天,便先上樓準備洗洗睡了。
沈度跟上來,看葉南期就準備睡了,不可思議地挑高了眉,伸手到他面前。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乾淨又溫暖的樣子。
葉南期掀起眼皮子瞥他一眼:“幹嘛,我這兒沒戒尺。”
沈度理直氣壯:“壓歲錢。”
葉南期一臉問號,半晌無言地回身在自己的衣兜裡摸了摸,居然還真摸出個硬幣。他把那個一元硬幣放到沈度的掌心裡,和顏悅色地說了聲“你的”,便鑽進被子裡,效率很快地入眠了。
沈資本家平時工作,動輒都是上百萬上千萬,還真沒見過幾次寒酸的一元硬幣,更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用一元錢就給打發了。
他和掌心圓溜溜的硬幣上那個“1”大眼瞪小眼半晌,最後還是選擇放進了衣兜。
好歹也算他成年後首次收到的……壓歲錢。
雖然葉南期相當的敷衍。
除夕圓滿過去,大年初一,葉南期醒來就接到個不太好的消息。
是李恆然發來的。
除夕夜,那幾個小混混的熟人來探監,帶了餃子來。值班的小警員覺得大過年的,這樣也無所謂,結果半夜人全部吐了,送到醫院洗胃,只救回三個。
值班的員警記了大過,差點就此下崗,市公安局裡鬧得雞飛狗跳,調出監控一看,果然是那頓餃子的禍。
警方立刻派人去抓那個送餃子的——也是一個小混混,抓到時屍體也是涼的,被人活活打死在沒有監控的暗巷裡。
隨後員警在這個人的家裡搜出了一手提箱的現金。
如果不出所料,大概是這個人和那些人接觸到,對方給他錢,讓他去探監送餃子。
哪知道這錢是無福消受的。
葉南期聽完後背發涼,即使屋裡暖氣充足,手還是僵冷的。
人命關天,而那些人居然就這麼毫無顧忌、肆無忌憚地殺人。
在他們眼裡,人命算什麼?
這個案子被壓下沒有露出風聲,李恆然道:“他們比我想像的還要凶殘狠辣,背後的人肯定非富即貴。葉南期,聽我說,有什麼消息,能告訴我的儘量告訴我,千萬不要一個人擅自行動。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葉南期沉默了會兒,沒有告訴李恆然他的想法,應聲道:“李隊,您也小心點。”
在沈家過了初一初二,葉南期總有點心神不定,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回一趟D市,看看葉湄。
豈料這次沈度主動請纓,要陪葉南期過去。
葉南期:“……”
好煩。
葉媽媽已經回去陪葉宛了,沈度本來想剝點松子遞給葉南期,想到他跨不過去的松鼠噩夢,換成了瓜子,悠哉悠哉道:“是伯母拜託我的。”
葉南期道:“編謊話要像樣點,我媽這兩天都沒和你單獨說過話。”
“不是這兩天說的。”沈度回憶了一下,“好久以前了。還記得那次的酒會嗎?”
葉南期立刻想起來了——那晚他媽特地支開他和沈度說了會兒話。
沒想到自己那麼早就被賣了,葉南期一時不知道說點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