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兩人彷彿生來就帶著假笑的面具, 說完薛景山便要帶路。趁他轉身,葉南期心虛地左右看了看,生怕沈度從哪冒出來。

薛景山帶著他往裡走,看起來沒什麼異色, 邊走邊溫聲介紹薛家老宅各處的風水講究, 還有發生在那些地方的趣事。

葉南期微笑著應和,警惕心又提高了點。

和錢潛完全不同, 薛景山的段數明顯要更高,偽裝得一派良善,要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葉南期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

老宅又大又繞, 葉南期邊走邊暗暗記下路,眼看越走越深入, 四處甚至沒有其他聲音了, 眯著眼繃緊了身體。

薛景山想帶他去哪?

想把他誘拐進去直接打暈帶走?應該不是,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麼粗暴直接容易暴露事情的人。

正想著,薛景山的腳步一停,微笑著指了指前面:“到了。”

是個單獨的小庭院,種著幾棵花樹, 還有人工湖和假山,此時天色已暗,弦月半掛, 月色清冷, 看著靜謐美好。

葉南期也朝他一笑, 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摸了摸兜裡的竊聽器和錄音器。

今天來薛家的事是和李恆然商量過的,一接觸到薛家的人,葉南期就會打開竊聽器。如果出什麼事,李恆然會最快速度抵達。

薛景山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悠悠道:“這兒景緻好,小時候我和家裡的兄弟姐妹經常來這兒。南期有姐姐或者妹妹嗎?”

葉南期略微一頓,淡淡笑道:“有個姐姐和妹妹。都不太好,就不說了。”

薛景山神色如常,語氣自然:“有姐姐妹妹多好,我家裡多半是兄弟,一言不合就可能打起來,男孩子嘛,容易衝動。我身上還有道疤,和堂弟打鬧時不小心弄上的。”

兩人坐到涼亭裡,薛景山侃侃而談,除了一開始說到家裡成員的問題,再沒有明裡暗裡地提葉湄了。

葉南期滿心疑惑,謹慎地談了片刻,薛景山突然朝著他身後一笑:“喲,來了。”

葉南期緩緩回頭,正巧看到那位“白少”走了進來。

如果不是在那個聚會上見到過他,葉南期不會懷疑這樣一個看起來冷淡的貴公子會是那群變態之一。

薛景山笑著介紹:“這是白諭。”

白諭沒有什麼表情,眸色淺淡,坐到一旁,沖葉南期微微頷首。上次隔得遠,這次離得近,他說話的聲音便很清晰,低沉悅耳,頗有質感:“久違。”

葉南期直覺這個人和他目前見到過的那個組織裡的人都不一樣。

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但就是有著微妙的不同。

白諭淡淡地看了會兒葉南期,移開目光,沒再開口,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薛景山看他不語,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才笑著重啟話題:“南期,最近都沒看到你的消息,是發生了什麼嗎?”

葉南期睜著眼睛說瞎話:“讓薛少擔心了,只是上回聽從一個前輩教育,想沉澱一下,多學習學習,再回到螢幕前,不辜負大家對我的喜愛。”

這冠冕堂皇的話出來,白諭似乎的嘴角似乎彎了一下,薛景山默了默,大家都心照不宣這是假話,偏他還語氣真誠:“見過許多有點名氣就一直買熱搜蹦躂在大眾面前的藝人,南期有這麼沉穩的心態,真是難得。”

他說著,和白諭對視了一眼,一瞬間眼神再沒那麼良善,甚至有點陰沉,帶著詢問的意味。

白諭沒有回應,他臉色淡淡地聽兩人虛偽地你來我往半晌,終於開口了:“景山,該去見見老爺子了,走吧。”說著,視線落到葉南期身上。

葉南期笑起來有種天真明媚的味道,和葉湄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的目光變幻莫測,緩緩道:“先失陪了。”

葉南期微笑點頭,站起來看他們離開,目光涼涼的。

白諭的那個眼神。

想為他開脫他什麼都不知道都不可能。

只是這個人……和其他人的感覺不同。薛向榆說那些人執念著他姐姐,想尋找一個代替品,其他人有對他感興趣的,也有對他毫無感覺的,但白諭似乎真的執念著葉湄,並且,不想尋找代替品。

薛景山想對他做什麼?白諭阻止了他?

那兩人剛走,薛向榆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笑吟吟的:“寶貝,你的膽子倒是很大,那隻笑面虎最喜歡笑著陰人了,能把你吃了連皮都不帶剩的。你居然這麼聽話,叫你過來你就跟過來了。”

葉南期瞥他:“你跟著我們?”

“怕他們聯手吃了你。”薛向榆雖然笑著,臉色卻沒那麼輕鬆,警告道,“還有,白諭不好惹,我也搞不清他的態度,你不要招惹他。他和錢潛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等級,皺下眉都能嚇死錢家。”

葉南期隱約記得白諭的背景,搖了搖頭。不管惹不惹得起,只要他繼續查下去,會碰到的何止一個白諭。

只是白諭的態度確實太奇怪了。

他還在思考,薛向榆遲疑片刻,又開了口:“再給你個忠告。小心沈度。”

乍一聽到沈度的名字,葉南期腦子裡空白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薛向榆慢悠悠地道:“這個組織裡的人都挺變態的,可能是整天裝模作樣心理扭曲了。除了錢潛和韓家那樣看上了就直接抓走的,還有那種抱著戲弄心思,一步步靠近,假意追求,把人捧上雲端了,等一交心,就狠狠把人摔到地上的——這種手段也就他們樂此不疲。我之前一直覺得奇怪,沈家那個臭脾氣,怎麼會幫你這幫你那的。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到處拉權貴富商下水,沈度是沈家的獨子,沈家又家大勢大的,怎麼可能不找上他……”

一瞬間葉南期手腳都冰涼下來,初夏的天,竟然彷彿置身隆冬,連思考都凝結了。

他閉了閉眼,冷冷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不信我?”薛向榆挑眉,“你不覺得他突然對你好很奇怪嗎,看著也不是多有同情心的人。何況我是親耳聽到薛景山說的,他以前邀請過沈度。”

葉南期的腦子混亂起來。

理智告訴他,薛向榆不值得算盤信任,他更應該相信沈度。

可是情感上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從小到大,他一碰上沈度,就會先自亂陣腳。沈度對他好……很好,他覺得奇怪,沈度為什麼會喜歡他,為什麼要喜歡他,難道真的是薛向榆說的那樣?

葉南期無意識地攥緊了拳,拼命想逐去心底湧上的怪異,他不想懷疑沈度一分一毫。

沈度給他的太好了,像對著一個從小到大沒吃過甜食又極度嚮往的人,遞來一塊美味的蛋糕,連氣味都充滿了誘惑。

“我也不是很確定他加入沒有,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之前就知道這個組織的事情了。他那麼幫你,有對你說過嗎?”薛向榆不懷好意地笑,“雖然懷疑人是不好,但你最好還是有點警惕心,別跟只兔子似的往狼嘴裡送。萬一他真是變態中的一員,看似追求,其實是在玩弄你,那可就……”

“閉嘴!”葉南期咬牙切齒,冷聲打斷他的話。

薛向榆聽話地不再說那個,觀察了下他的神情,笑得古怪:“看你這樣,難道對他動心了?”

葉南期面無表情:“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再來操心我的事吧。”

說完,他直接便走,出了院子的門,怔愕地發現沈度居然在外面等著。

他聽到了嗎?

葉南期冒出這個想法,隨即搖搖頭。他和薛向榆的聲音很小,離這兒也遠,沈度聽不到。

看葉南期出來了,安靜等了許久的沈度沒說什麼,過來習慣性摸摸他的頭,調侃道:“隨便就跟著陌生人到處亂跑,一點警惕心都沒,將來咱倆的女兒可不能隨你,不過希望長得像你……”

葉南期腦中又迴響起薛向榆的聲音,心裡還沒冒出什麼念頭,身體卻已經條件反射地往後一躲。

沈度一怔,注意到他的神色似乎不太對,故作輕鬆的笑意漸漸褪去,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葉南期動了動脣,很想問問他薛向榆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很惶恐。

沈度在他生命裡是個意外,是場虛幻的夢,他害怕這是假的。

萬一連這麼好的沈度都是假像,他還剩什麼呢。

葉南期甚至冒出個念頭——如果,如果沈度真的是……他捨不得揭露,捨不得放棄他,捨不得……

他從未得到過什麼,沈度不是他的,他也恐懼會失去,甚至連確認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葉南期從未如此憎惡過自己的怯懦。

沈度敏銳地察覺到葉南期的躲避和逃避他的感情不同,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更深層次的逃避。

那群人到底給他說什麼了?

沈度心裡頓時惱了,他顧忌到葉南期需要打探消息,硬是按著焦慮在外面等著,誰知道人一出來就這樣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意,在薛家這裡不便多說什麼,抿著脣盯著葉南期,準備等回去後再說清楚。

薛家這群王八蛋,最好祈禱沒有對葉南期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