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葉南期隔天就走了,塑膠夫夫繼續保持分居狀態。
沈度依舊不緊不慢地供著這祖宗的一日三餐, 葉南期實在勸不住他, 乾脆去找了社區保安, 隱晦說明那個每天早上過來的是私生粉,請求禁止他通行。
保安大哥滿口答應, 結果第二天的早飯敲門聲準時響起。
葉南期無奈,自暴自棄,不想管了。
反正做這麼累還沒回應的活兒, 沈度也不會堅持多久。
沈度倒是沒覺得累, 心情不錯地一邊逗著葉南期,一邊繼續給薛向榆施壓——他知道的比葉南期知道的多多了。
薛老爺子對這個名義上的孫子實際上的兒子還是有愧疚心的。
薛向榆的母親當年和薛老爺子……並非苟合, 而是被迫,生下薛向榆後丈夫活生生氣死, 她直接瘋了, 差點掐死剛出生的薛向榆。
薛向榆五歲前都和她住在外面,她時而清醒時而癲狂, 經常尋死覓活, 又被救下。直到有一天,她帶著薛向榆去後院玩耍, 趁保姆不注意, 在身上綁上一大塊石頭, 讓薛向榆舉著攝像機坐在椅子上不要動。
然後她笑著沖薛向榆揮了揮手, 抱著石頭轉過身, 毫不猶豫地跳進了湖裡。
這麼多年來薛向榆在薛家活得像個笑話, 薛老爺子試圖補償一下這個兒子,把他安排進榮禹集團,可惜薛向榆並不聽話,胸無大志,只知拈花惹草,儼然一副事不關己的紈絝子弟之態。
扶不起這兒子,薛老爺子乾脆藏了私,把自己私人的幾家公司劃到薛向榆名下,還偷偷給了他不少榮禹集團的股份。
薛向榆表面依舊散漫,暗中卻借著這幾個公司的資產,養自己的小公司,大概是想等薛家把自己玩完之後徹底脫身出來。
這事順著查其實也不難查出來,但薛向榆平時的表現太有迷惑性,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草包,也沒有人想多查點什麼。
因為薛向榆離葉南期太近,看起來居心也不怎麼良,沈度花了幾個月時間,把薛向榆換內褲的顏色頻率都給統計出來了。
不動聲色地施壓了幾天,意料之中的,沈度接到了薛向榆的電話。
薛向榆光棍慣了,也不驚惶失措,推開溫存了一夜的小情人,揮揮手讓人滾,聲音懶洋洋的:“喲,沈總,我給你說件事,可奇怪了。我名下有個餬口的小公司,最近找誰誰翻臉,您說奇怪不奇怪?”
沈度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眼睛盯著螢幕上的報表,不緊不慢道:“薛少,如果等到下午,你就可以收到貴公司的真實財務表了。你們公司的會計不太行啊。”
薛向榆嗆了一下,知道沈度說得出也做得出。
A市的貴公子圈裡有幾個人是不能惹的,沈度就是其中一個,而且此人下狠手時什麼書香世家紳士風度全都拋到腦後,他還不想自己的退路之一莫名其妙就沒了,輕咳一聲,語調恢復正常:“明人不說暗話,我這是哪兒得罪沈總了,不如直說,明天就登門謝罪。”
“你說呢。”
沈度輕輕巧巧地反問回去,腦子裡全是離家出走的家養貓,乾脆放下手中的筆,點開一個資料夾。
裡面全是葉南期拍的劇的截圖,神情造型各異。
微笑的,皺眉的,憤怒的,溫柔的,傷心的,開朗的,深情的……彷彿只有拍戲時,葉南期才是真正的葉南期,會把自己平時輕易不肯給人看到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難怪有導演評價葉小鮮肉演技精湛,感情真摯。
能不真摯嗎,平時那麼壓抑地活著,就拍戲時能多喘口氣。
他想要,葉南期也能像戲裡一樣,鮮明自在地活著。
沈度目光幽幽地盯著截圖看時,薛向榆正在回憶自己最近幹的混帳事,想來想去,與沈度有關的,只有一件。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愕然道:“……葉南期?沈少,你來真的?”
沈度淡淡道:“他是我的心頭好。你再和他瞎瘠薄扯試試。”
薛向榆愣了好一會兒,他聽薛景山說到那些事,還真以為沈度也是組織裡的一員,沒料到人家居然是來真的,半晌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成,我的錯。下次登門拜訪,給你們賠禮道歉。不過沈少等了我的電話這麼久,應該也不全是為了說這個吧?”
沈度提前就將工作完成了,確認下午不用去見誰,會議也開完了,莞爾道:“薛少是聰明人。出來見一面吧。”
在沈度和薛向榆進行不為人知的交流時,薛景山聯繫了葉南期。
也不做什麼,他不像錢潛那樣冒進,就和葉南期吃吃飯聊聊天,毫無異狀,彷彿真的只是在交朋友。
白諭有時候會過來,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聽他們倆說話。
明明長相不同,比起容貌相像的妹妹,葉南期卻更像葉湄。
葉南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從容地應付著兩人,和薛景山的關係越來越融洽,沒多久就假兮兮地開始稱兄道弟。
這樣緩慢又窒息的日子,葉南期只有見到沈度才覺得呼吸順暢,沈度來送飯不急著離開時,便請他進屋裡喝杯茶。
太過體貼的人很可怕,無孔不入地侵入人的生活,假如有一天像氧氣那樣不可或缺了,一離開就會讓人死亡。
在這樣既期待、又害怕看到沈度的日子裡又過了幾天,葉南期總算迎來一個好消息。
回老家給老人辦後事的陳玟回來了。
陳玟當過葉湄的心理醫生,而他本人又是許晝多年的朋友,那個匯款的海外帳戶是借別人的身份,雖然暫時查不出真正的匯款人,但八九不離十,基本能確認就是許晝。
許晝還活著,並且和陳玟有聯繫。
據資料上看,陳玟性格謹慎,他不一定知道內幕,但他知道許晝被人追殺著,肯定更為警惕。
直接說出他是葉湄的弟弟,是為了還葉湄一個清白才來的……又太過傻白甜了,他不是傻白甜,陳玟也不是。
葉南期和李恆然商量了一下,分析完陳玟的性格,只得決定慢慢來。
在五月的最後一個早晨,葉南期拿著陳玟的名片去了諮詢所。
陳玟三十來歲,戴著眼鏡,穿著白大褂,眼角和眉間有淡淡的細紋,臉上含著笑意,看起來溫文和氣,表面上和葉南期是一類人。他知道葉南期是明星,見他來了,也沒有其他表情流露,態度無比自然:“早,葉先生,我是陳玟。”
“陳醫生。”葉南期伸手和他一握,微微笑著交談了一會兒,發現此人不愧是心理醫生,談了一會兒,他居然還搞不清楚他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真正的情緒又是怎樣的。
比起專業的陳玟,葉南期又是專業的演員,只是最近有些心浮氣躁,被看出了點問題。陳玟笑道:“葉先生看起來有些焦慮,不用緊張,放寬心,我是心理醫生,有什麼事都可以與我交流,我以人品擔保,絕對不會洩露一言一語。”
葉南期一時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心理問題,葉湄的事是他的心病,他心知肚明怎樣才能剷除,而他說得上糾結的,最近也就一件事……
沈度。
陳玟的眼睛毒得嚇人:“為情所困?”
葉南期微微一嚇,收攏情緒,連忙搖頭:“沒有。”
明星的感情問題一向複雜,陳玟了悟地一笑,溫聲道:“既然來找我,那就是需要我的説明。葉先生不用擔心什麼,我做這行十幾年,從未有過走漏的事。無論是哪方面的問題,都可以諮詢我,不用靦腆……”
他的聲音柔和低沉,帶著迷惑性,彷彿自帶催眠效果。葉南期沒有放鬆下來,在說與不說間略一猶豫,雖然心急,還是忍住了立刻攤牌的衝動,假裝苦惱地歎了口氣:“那……我就說了,希望陳醫生能幫我分析一下。”
本來只是想借用沈度的事來糊弄一下陳玟,但沈度也確實讓他苦惱,開了個頭,就不太收得住了。
葉南期隱去沈度的身份,含含糊糊帶過許多不便說的,把兩人的感情糾葛拎了出來。
陳玟很想說我是心理醫生,不是感情諮詢師,不過葉南期給的錢多,有錢的是大爺,顧客就是上帝,這段感情也挺有趣,他聽得津津有味,還不忘倒了杯熱水加了蜂蜜遞給葉南期潤潤喉,聽到最後,忍不住開口:“葉先生難道不喜歡他?”
看你這樣子,不像沒動心啊。
葉南期頓了頓,避過這個問題:“我覺得……他確實是喜歡我的。但還有我的小師弟,之前我們都喜歡小師弟……前一陣我見到他們倆碰面,他很少笑得那麼開心。”
陳玟道:“你懷疑他腳踏兩條船?”
“不。”葉南期神色冷靜,聲音淡淡,“頂多是拿著竹竿在兩條船間搖擺不定,哪條船他都上不去。”
陳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