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江家的這座醫院選址遠離了喧鬧的市區,沒有汽車的鳴笛與人群的吵鬧,病房裡也十分安靜,時間與空氣一起流動。
暖黃色的床頭燈流照在傅真的臉上,能夠看到他臉上那些細細的絨毛。
江恆殊注意到,傅真的眼睫輕輕顫動,他就要醒過來了,而江恆殊還沒有想好等會兒該怎麼同傅真說起這件事來。
不久之後,傅真睜開眼,看著頭頂雪白的一片,他恍惚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昏倒前都發生了什麼,他微微轉過頭,便看了江恆殊。
江恆殊靜靜地站在自己病床的不遠處,正在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肚子,眼睛中流露出的神色看起來似乎有一點沉重。
傅真被他嚴肅的表情嚇到了,他眨了眨眼,心中有些不安,自己不會是得了什麼絕症吧。
傅真小心翼翼地開口向江恆殊詢問道:“怎麼了?”
江恆殊走了過來,在傅真的床邊坐下,他盡可能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激動,他握著傅真的手,對他說:“你……懷孕了。”
傅真直接愣住了,像是一塊木頭呆呆地看著江恆殊,與江恆殊從醫生口中聽到這四個字時的表情幾乎如出一轍,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江恆殊與自己說的那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只不過江恆殊不知道,傅真卻明白自己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就是他與江恆殊的。
江恆殊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他已經考慮了很久了,他對傅真說:“醫生說你可以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想留下這個孩子,我就和你一起撫養他,我會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如果你不想……”
傅真看著江恆殊說話時認真的模樣,心中十分感動,又有些想笑,他也確實笑了出來,眉眼都是彎彎的,他開口打斷江恆殊的話,對他說:“孩子是你的。”
“……要這個孩子——”江恆殊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著傅真,藍色的眸子裡透著微微的迷惑,似是沒有聽清傅真剛才說了什麼。
傅真反握住江恆殊的手,他對江恆殊說:“如果我真的懷孕了,那這個孩子只可能是你的。”
江恆殊眼睛的迷惑更深了一層,他不明白傅真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會成了自己的。
傅真抿了抿脣,看著江恆殊漂亮的像是寶石一樣的藍色眼睛,他輕聲說道:“12月6號的,在酒吧裡,那天晚上你好像被下藥了,我被酒吧經理叫去把你給扶到306房間休息,我可能也喝了點其他的東西,所以那天晚上我們兩個就……”
傅真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見,可是組合到一起,他就有些不太能夠理解。房間裡靜悄悄的,落針可聞,過了好一會兒,江恆殊才將傅真說的話全部消化,他盯著傅真的臉龐問他:“那天晚上是你?”
傅真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
江恆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臉埋在傅真的手掌,說話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我……我以為你那個時候……”傅真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同江恆殊解釋。
在傅真最早想要與江恆殊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江恆殊告訴他,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他不想將這件事變成江恆殊的困擾,所以也就沒提,後來他和江恆殊走到一起,漸漸就把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
江恆殊握住他的手,抬起頭來:“算了,這不重要。”
傅真發現江恆殊的眼睛上似乎泛著水光,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在江恆殊的臉上看到類似軟弱的痕跡。
但是很快這點痕跡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江恆殊正了正臉色,讓一個男人懷孕生子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像剛才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自己的時候一樣,平靜地給了傅真選擇的機會,“這個孩子,你如果不想要的話,我們就不要了”,他說完這話沉默了一會兒,對傅真說,“我都聽你的。”
在短時間的震驚與感動過後,傅真也開始為這個問題所困擾,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懷孕,現在就在他的肚子裡,他有了與江恆殊共同的孩子,而江恆殊將是否留下這個孩子的選擇權交給了自己。
傅真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做下決定,他無法想像自己有一天要挺著一個大肚子出現在眾人眼前,可是這個孩子是屬於他和江恆殊的,他想到將來有一個長得像江恆殊的小孩子叫自己爸爸,心中便柔軟得厲害。
“讓我想想吧。”傅真對江恆殊說。
江恆殊抬起手,在傅真的額頭上撫摸了兩下,“不要有什麼壓力,有沒有這個孩子,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如果喜歡他,是因為這個孩子是你的,所以,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明白嗎?”
“嗯。”傅真點點頭。
“你再躺一會兒,我去給你打點飯上來。”江恆殊站起來,轉身出了病房。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江恆殊便回來了,他打了兩份飯菜回來,陪著傅真在病房裡一起將晚餐解決掉,然後將飯盒裝進塑膠袋,準備丟到外面的垃圾桶裡。
“江恆殊……”傅真叫住江恆殊。
江恆殊回頭看他:“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想留下他。”傅真有些害羞地說,像只剛剛從蛋殼裡鑽出來的雛鳥,“我剛剛好像聽到它在裡面活動了”
傅真肚子裡的孩子只有一個月大,檢查的時候看起來不過是個孕囊,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感受到他在活動的。
江恆殊點點頭:“好,我們留下他。”
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下來,江恆殊出去以後,將剩菜剩飯倒進濕垃圾桶,把飯盒扔進了幹垃圾桶,然後洗了手回到傅真的身邊。
傅真靠著枕頭坐在床上,江恆殊回來後他抓住他的手,對他說:“以後不要做今天那麼危險的事了。”
江恆殊笑笑,對傅真說:“你不是一樣?”
一樣地不顧自己的危險,想要將江恆殊推開。
“可是你與我不一樣。”傅真搖搖頭,他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大概只有江恆殊會為自己傷心了。而江恆殊是江家唯一的孩子,他如果出了意外,江家的其他人都會承受不住的,大概是愛屋及烏,還沒有見到江恆殊的家人,傅真便不希望他們跟著傷心。
江恆殊摸了摸傅真的腦袋:“都是一樣的。”
傅真沉默了一會兒,他仰著頭向江恆殊問道:“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我幫你去問一下醫生。”
不等江恆殊從病房出去,醫生自己就過來了,他的手上拿著傅真的病歷表,知道傅真想要出院,醫生點了點頭,“他只是受了驚嚇,身上沒什麼外傷,稍微有些營養不良,你帶他回去補充點營養就好,”醫生頓了頓,叮囑他們說,“切記不要做床上的運動,就九個月,你們熬過去就好了。”
江恆殊平靜地嗯了一聲,傅真沒想到還有這回事,他垂著頭,臉上漫著紅暈,露出來的兩隻耳朵紅紅的。
“你們年輕人火力旺盛我可以理解,不過九個月,忍一忍就過去了,實在不行你們就用雙手互相幫助一下吧。”
“後面也也不行嗎?”傅真抬起頭向醫生問道,臉龐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江恆殊與傅真都不重欲,只是讓剛剛才確定關係的情侶在以後的九個月裡都不能親密,未免有些不太人道,畢竟兩個人每天晚上都睡在同一張床上,擦個槍走個火是很正常的事。
醫生輕輕咳嗽了一聲:“後面倒是可以的,不過也別太激烈了,還有之前的準備工作一定要做好,還有次數最好也不要太頻繁了。”
傅真的臉越來越紅,他現在有些後悔問出剛才的那個問題了,他偏頭看了一眼身邊江恆殊,江恆殊抿著脣,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天色早已經徹底暗下去了,江恆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輛銀灰色的普爾曼,載著傅真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不久後,江恆殊接了一個電話,他沒有背著傅真,直接接通了電話,向電話那端的人問道:“那些人找到了?”
“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車牌號是偽造的,撞人失敗後把車開到郊區一片樹林裡,扔下車人跑了。”
那人繼續向江恆殊詢問道:“那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把送去警局。”
“啊?”
江恆殊說:“買凶殺人應該是死刑吧。”
“這個……得分情況吧。”
……
趙金在知道那些人撞人失敗後,就明白自己在短時間恐怕再找不到第二次弄死傅真的機會,既然這樣不如就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
他馬上就找人放出消息,視頻中那個打了馬賽克的青年是傅真,同時依舊在引導風向他才是《春華山》真正的導演,傅真當年只不過是仗著家中的背景才成為《春華山》的導演,真正在幕後出力的人是他趙金。
他還在等唐彎彎說動傅見琛來為他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