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第十四章 江湖義 財命分明
當紫千豪與苟圖昌正往這邊行來的時候,熊無極剛好從一邊狠狠摔了那個麻瞼勾鼻的人物一下,那人一個驚顫,“喀”的一聲,貝羽的大馬刀就又在他左肩上開了一條血口子了!
呵呵笑著,熊無極道:
“孃的,你們不是說‘不是猛龍不過江’麼?就像你們這種‘猛龍’呀?連他勇於的龍爪也不夠沾邊的份,卻像龍的那張大嘴,吹的口氣可嚇人哪……——
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山形叉,叉身沉重,燦亮生光,在平時,他施出來或者相當驚人,但如今可差上一把勁了,本來,他與貝羽之鬥,不敢說勝,至少也敗不了,但周圍的慘敗情景給予他的威脅異常巨大,不啻是在無形的削弱他的功力,方才開始,又加上熊無極的插了過來,他就更是不濟了,熊無極並沒有明著協助貝羽聯手製敵,他表面上只是站在一傍掠陣。但是,這位天下有名的好手卻不時抽冷子暗算眼前的麻面朋友,而他這暗算雖不狠毒卻異常促狹,不是猛丁古錫地一腳,便是神鬼不覺的重重擰他二把,麻面仁兄當前有焊不畏死的貝羽,四周有虎視眈眈的孤竹大漢包圍,情緒上業已低落沮喪得無以復加了,再增添了熊無極這個厲害角色的掠陣,更不時來上那麼幾下子,麻面朋友便是三頭六臂已早就沒有種啦,何況,這時他又模模糊糊的看見了紫千豪與苟圖昌走了過來?
貝羽的點鋼短槍蛇信般暴閃而來,右手大馬刀翻飛滾斬,麻面朋友在傾力攔架中突的怪叫一聲,灑著滴滴鮮血回頭便衝!
“想走?”熊無極大笑著飛起二十二掌連串阻止,麻面仁兄不敢硬闖,身子一個蹌踉又反退回來,貝羽的點鋼槍及大馬刀緊隨不捨,再次狂風暴雨般罩下!
雙手握叉,麻麵人奮力抗拒,在一片不絕於耳的叮噴震聲裡,貝羽猝然一個翻滾閃進中宮,麻麵人物急退忙躍,山形叉又立即下攔。但是,就在這時,他背上倏覺一股大力推來,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僕,山形叉斜滑半尺,“噗”的一聲,貝羽左手的點鋼槍已經完全透進了他的小腹!
“哇……嗷……嗷……”
慘厲的號叫著,麻面漢子拋掉兵器,雙手捂著小腹,凸瞪著一雙血絲滿佈的眼珠。在臉上的五官剎時歪曲下,痛苦的緩緩跪下,跪下,終於一頭跌倒!
背負著雙手,熊無極搖頭道:
“你看看,你看看,他必是十分難受的,臉上那一顆一顆的麻點都變成青顏色的了……”
微微喘著,貝羽拱手道:
“多謝熊老兄一臂之助,若非作方才在他背後加上一掌,只怕我還不能這麼快便得勝奏捷!”
眨眨眼,熊無極狡黠的道:
“那裡那裡,這小子只是滑了一跤而已……”
貝羽那張清秀使朗的面容上湧起一片坦摯的笑意,他拭拭額上的汗漬,笑著道:
“熊老兄,你太客氣。”
一個突來的悶吭打斷了貝羽的話,他與熊無極立即循聲注視,嗯,在他們後面,那禿頂老者和洪超激戰之處業已發生了變化,一個共同圍攻禿頂老人的頭領肩上捱了一錘,方才超倒,那禿頂老人的大腿上也吃洪超同時挑下了一塊肉,那聲悶吭,都是挨睡的孤竹頭領口中所發出!
憤怒的一哼咆哮道:
“孃的,這老狗是活膩味了!”
貝羽亦切齒道:
“我去取他!”
說著,兩人快步過去,但就在他們剛想分別出手的一剎,後面的紫千豪已揚聲道:
“二位且住!”
停下腳步,熊無極回頭道:
“紫幫主,怎麼?還要讓那老狗再活一甲子不成?”
淡淡一笑,紫千豪走上前來道:
“非也。”
熊無極鎮惑的道:
“卻又為何喝止我倆?”
一邊,跟上來的衙圖昌低聲播口道:
“熊老兄,老大的意思,最不必非要將這人殺卻不可——如果他願意服輸就束的話!”
小眼一翻,熊無極道:
“我看這老狗頭恐怕沒這麼服貼!”
紫千豪笑道:
“也不一定,熊兄,我們姑且試試如何?”
熊無極無可奈何的道:
“我唯你馬首是瞻了,我的幫主。”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一笑側身,面對仍在拚鬥的七個人——“白辮子”洪超,五名孤竹幫頭領,以及那個禿頂老者,紫千豪清朗的道:
“那位先生請了——”
正在浴血苦戰的禿頂老人,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手中的兩隻“八角錘”急沉驀翻,同時後躍!
紫千豪立即道:
“孤竹幫所屬全部退下!”
“白辮子”洪超正想跟上追殺,紫千豪的一句話卻將他與五名手下硬生生拉了回來,在他們愕然不解中,紫千豪已經揮了揮手,自己緩步行上。
在禿頂老人五步之前站定,紫千豪注視著對方驚惶、迷惑、淒黯而又疲累的眼神,低沉的道:
“尊駕不見貴方人馬業已全軍覆沒,無一倖存?識時務者為俊傑,尊駕馬那貪官侯龍寶想也非親非故,本份已盡,又何苦為了一點聘金賣此老命?更何況,便算尊駕這一條老命賣上於事又有何補?”
喘息著,禿頂老人汗雨如下,他驚疑了好半晌,才啞著嗓子道:
“姓紫的,你,你此是何意?”
紫千豪一笑道:
“無他,僅是不願眼見尊駕為了一件不值喪命之事而喪命罷了,此意不是十分友善麼?”
呆了果,禿頂老人又驚又喜又迷惆的道:
“為什麼,紫千豪,你對老夫如此開恩?”
用四眩劍劍柄輕擦面頰,紫千豪道:
“很簡單,尊駕高壽有一甲子了吧?”
禿頂老人莫名其妙的道:
“六十一,這又如何?”
點點頭,紫千豪道:
“在江湖中闖,兩道上混,舐的刀頭血,吃的槍眼子飯,生活頗為不易,而尊駕業已活到了六十一歲,這很該慶幸了,而尊駕既已歷盡艱辛,登此高壽,我紫千豪甚願尊駕能繼續長命下去,不要將晚年美景斷送在此,尊駕以為如何?”
震了震,禿頂老人微微顫抖的道:
“紫千豪……你的意思是?”
深沉一笑,紫千豪道:
“尊駕可以回家,或者撫兒育女,或含怡弄孫,甚至與尊駕老伴閒話桑麻,笑談往昔,皆全無不可,如若尊駕無家,於山泉林涯蓋一茅屋,置一草舍,呼同輩人月下邀飲,傲嘯悠遊堪自得其樂,強似這驚濤駭浪,風橘雲詭的江湖生活萬千!”
禿頂老人的嘴角抽搐著,他激動又殷盼的道:
“紫千豪……此……此言當真?”
紫千豪平靜的道:
“決無戲言!”
抖索了一下,禿頂老人道:
“那麼……老夫可以……走了?”
和煦的微笑著,紫千豪道: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