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禿頂老者似是不敢置信的遲疑著,一面左覷右探,狀極忐忑惶恐,紫千豪溫和的說道:
“尊駕請便了。”
握錘抱拳,禿頂老者慚愧無已的道:
“如此,老夫多謝了——”
說罷,他連大腿上的傷勢也不抬綴,一個側身自船舷上飛掠而去,再三回首之後,這位禿頂老人終於消失在疏林狹徑的那一面了……
望著熊無極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你信了麼?”
熊無極哈哈太笑道:
“人言紫千豪功力蓋世,武學精博,呵呵,不僅如此,紫千豪那張嘴卻更是能軟能硬,利害非凡,我何止信了?簡直服了!”
這時,紫千豪轉臉問洪超道:
“洪超,方才被那老傢伙砸倒的一名頭領傷勢如何?”
踏上一步,洪超低聲道:
“肩骨碎成四塊,不過,可以痊癒。”
點點頭,紫千豪道:
“我看也不至於太嚴重,否則,那老傢伙便沒有這般幸運了,雖是如此,他不也用他大腿上的一塊肉來補償了?那塊肉,洪超,該有四兩重吧?”
洪超笑了,他道:
“回稟大哥,我還沒秤呢……”
紫千豪一笑道:
“記住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人年紀大了,又在我們四面包圍之下,若是再趕盡殺絕,未免就有失厚道,恕他一個,對我們並無損傷,在他來說,卻拾回了一段可資省憶的生命,是麼?”
接連點頭,洪超道:
“是的,大哥,是的……”
一邊,熊無極笑道:
“如今哪,紫千豪,我看該可以前去清點戰果,並一觀那俟龍寶貪官的嘴臉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當然,該去了。”
說著,紫千豪交待身邊的貝羽道:
“叫祁老六押解貪官下船,並把清點出的財務運到岸上。”
貝羽答應著去了,紫千豪偕同熊天極、苟圖昌三人沿著已經由孤竹幫屬下搭好了的船板步行上岸,“白辮子”洪超則開始了檢點傷亡的工作。
來到岸上,“二頭陀”藍揚善匆匆迎來,他筆呵呵的道:
“大阿哥,這種大批買賣咱還是第一次做,過癮是過癮了,卻也好生不簡單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縱然像我們這樣的生存法子也是如此,往往所付的代價還更要艱巨!”
苟圖昌也笑道:
“越幹久了,胖哥,你將越會覺得我們的這行生意其實本錢最大,利潤最薄,別的行當只是將本求利,再綴上勞力便得,而我們除了勞利之外,本錢卻是鮮血與生命,這些東西,該是多麼珍罕與寶貴!”
藍揚善有些感慨的道:
“咱也深深有這個感覺,可不是麼,咱們得來的每一餞財分裡全有血,每一兩裡全有汗,誰說是他孃的無本營生哪!”
看著熊無極,紫千豪開口道:
“今天也多虧熊兄的大力了,否則,只怕我們還要費上一番手腳呢,那幾個護船保瞟的腳色都相當不弱!”
“斷流刀”伍桐插嘴道:
“可不是,一個比一個來得橫,熊老兄可真幫了大忙啦……”
熊無極擺著手道:
“開玩笑開玩笑,這算幫什麼忙?我就是不插手,各位還不是一樣穩操勝券?何況這原本就是我該做的嘛,總不能眼看各位在浴血搏命,我姓熊的卻抽著手觀天哪!”
紫千豪誠懇的道:
“熊兄高誼,我紫千豪銘感五內,只是熊兄,你本乃白道人物,此次淌了這場混水,怕就有沾清譽了!”
“嗤”了一聲,熊無極蠻不在乎的道:
“什麼鳥的清譽?一個人的德操名聲豈能僅以你擠身於那一道中而來斷定?天下武林之大,名門正派,俠義白道的人物分佈四海,何止成千成萬?但這些人物誰敢保證個個光明正大,坦蕩磊落?又有誰敢誇言這些人物個個品德高潔。操守不苟?我看任是那一個白道朋友也不敢吃這種牛,白道人物之所以與黑道仁兄們的不同處,也只是他們乃白道出身罷了,卻不能完全以他們出身的門派或環境性質來斷言他本人的品德,白道中人不是個個方正不阿,就如同黑道中人亦不是個個陰毒邪惡了樣,總而言之,人的聲譽須要那人的本身行為來定高下,決非僅靠他在外頭懸掛的出身招牌而已,紫幫主,你放心了,我姓熊的根本就不理那一套,有人講話,講他孃的去,我熊無極盡其在我,犯不著要他人諒解!”
紫千豪動容道:
“熊兄高論,我贊同之極!”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這是一定的,要不,我兩個怎會如此氣味相投哪?”
苟圖昌亦接上來道:
“熊老兄可謂本幫的知己了,這是孤竹一脈大夥的榮幸!”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
“乖乖,老弟你是他娘越將我捧得騰雲駕霧啦……”
一側,伍桐又道:
“這決不是故意抬你,熊老哥,對方今日十一名特聘的保鏢人物裡,吃你一個便放倒了他們一雙半——”
苟圖昌更正道:
“等於四個,那大麻子勾鼻的傢伙若非熊兄在背後暗助一臂,貝羽還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擱得下人家呢!”
吁了口氣,熊無權笑道:
“你們是成心給我戴高帽子來了?他舅子一頂接著一頂,你們說得口述四飛,這,我卻承受不住了……”
紫千豪笑道:
“看不出熊兄臉皮卻生嫩得緊。”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不是我老漢臉皮嫩,而是幫主你這幾位兄弟越話說得太肉麻,這業已連骨頭全酥了!”
聞言之下,眾人忍不住鬨笑出聲,而就在他們的大笑聲中,船上,祁老六已經押解著一行驚懼欲絕,狼狽不堪的男女人物沿著跳板走了下來。
伍桐忙道:
“大哥,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注視著那些在大馬刀鋒利閃亮的對口下顫慄著一行俘虜。他們一共是九個人,當先的一個體肥如豬,混身生滿膘肉,一顆小腦袋長在那粗短的脖頸上。波細的眉毛,腫泡眼,小鼻子下卻生著一張小嘴巴,裹在眼瞼後的那雙小眼珠看來雖是充滿了驚恐畏懼,卻仍在骨碌碌的,狡猾又奸詐的轉動著,光由這雙眼球上,便可以瞧出此人三分貪婪邪詭的德性來了!
這痴肥雍腫的人物後面,是另一個獐頭鼠目,滿臉煙黃的師爺型中年人,再後面跟著兩個油頭滑腦,脂粉氣手分濃厚的公子哥兒般的青年,他們以後,則是五位哭哭啼啼,面無人色的妖嬈婦人了!
二十名手執雪亮大馬刀的孤竹好漢分兩邊押解著這九個人來到紫千豪眼前,祁老六一馬當先搶到前面,躬身道:
“老大,侯龍寶之下他全家人都押到!”
紫千豪看著那麼個顫慄惶恐,全身抖索的肥羊,淡淡的道:
“一邊待著。”
祁老六立即走到側傍站下,紫千豪向那麼個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囚俘仔細端詳了半晌,九個人俱在他那雙凜然寒酷的目光下哆嗦著成一堆,看那種窩囊樣子,就差一點要將尿流到褲襠裡頭了!
用還了鞘的四眩劍指了指最前面的胖子,紫千豪道:
“你就是‘平堯府’的知府侯寶龍?”
巾冠不整,面顯驚恐,那襲銀色福壽團字錦施也汙皺不堪了的這位卸職知府大人侯龍寶,咬了咬牙,抖抖索索的道:
“你……你……你既知本府乃朝庭命宮……卻竟敢攔船打劫,殺人越貨……你……你就不怕王法森嚴麼?”
紫千豪不溫不怒,笑道:
“王法雖嚴,不護你這貪官汙吏,侯龍寶,你靠著善於鑽營,有人在朝與你同流合汙,狼狽為奸,這一次才逃過了牢獄之災,但是,王法或有漏洞,民心卻不,因此你雖然僥倖躲過了王法的治執,你卻躲不過為民伸冤的我們,在這裡,我們就是另一個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