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第二十一章
沈垣很快在公司和眾人混熟。
見人三分笑，說話乖巧，不吝恭維，任誰都不會討厭這樣的人。
不過職場上最重要的還是不拖同事後腿，他為人細心耐心，又勤奮肯學，什麼工作交代下去，只需教他一兩遍準能學會，半點差錯都沒有。再帶兩盒點心過來分一分，請一回全辦公室所有人的奶茶，吃人嘴軟，誰還能說他不好？
沈垣慢慢從同事的口中旁敲側擊地打聽到關於喬海樓的一些事。
——喬海樓確實至今未婚，他不把情人帶到公司，但他們見過喬海樓帶著情人出入娛樂場所。聽說喬海樓交往過的有男有女，俱是美人。
沈垣：哦，果然是個老花花公子。
——喬海樓有錢，非常有錢，這個公司似乎只是他名下的之一，他還有別的公司。喬總在各國都有房產，還有私人飛機和私人遊艇等等等等。喬總平日裡出入完全不低調，生活作風張揚奢侈。
沈垣：老流氓看著是挺有錢的。
——喬海樓的興趣愛好廣泛，會運動，擅長射擊。公司每年組織運動會，喬海樓每年都拿射擊的第一，其他項目他不參加，自稱下場是欺負人。他們都懷疑喬總自己隨身帶槍，所以他才基本上不帶保鏢。
沈垣：他扒了好幾次喬海樓衣服了……沒發現喬海樓揣著槍啊。
簡而言之，喬海樓好色、斂財、奢侈、跋扈、囂張。
不是個好東西。
但是，正因為喬海樓壞，不要臉，等閒的把柄估計根本要挾不到他！沈垣咬牙切齒地想。
而且，才剛開始工作，沈垣其實沒空管那麼多。他現在還只是個才讀了兩年專業的學生，先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
雖然他所讀的大學已經是國內最早開設珠寶首飾設計專業的學校了，但也不過只有十幾年，比起國際的珠寶設計教育文化仍然落後許多。
華國是個藝術文化悠久的國家，可是古時的首飾工匠工藝單以家族形式流傳，且傳男不傳女，那些巧奪天工、神乎其技的技藝在戰火連綿的那些歲月裡一個個消失。而後華國人民在物資匱乏的年代，自然也沒辦法去搞什麼珠寶首飾，等到人民的生活水平上升，才重新有了珠寶設計的市場和空間。
沈垣的媽媽葉雪瑤，算是第一代在國際上稍有名氣的華國珠寶設計師，意外身亡前，她本來已經準備開設自己的品牌工作室。
不過，暫時還輪不到沈垣發揮自己的設計才華，他才進來，上司分配給他的都是小工作，整理文件，或者去製作部看看樣品做得怎樣，催一催，大多數都是不需要專業知識的，繁瑣，費時。
第一日的時候，大家體貼新人，等沈垣上手工作以後，他上手得又很快，天天忙得像是隻工蟻。
這幾天他天天和喬海樓聊天。
順帶偷偷試探喬海樓的底線。
喬海樓：【沈小公子，今天也很忙啊？】
沈垣：【是啊，今天也在被資本主義壓迫中。怎麼？寂寞了？想我了？想來侍寢啊？聽話懂事點……不然，我聽說喬叔叔你不是很多情人嗎？你可以找別人陪你啊。】
喬海樓：【這是吃醋了嗎？叔叔現在只有你啊，沒別人，這點道義我還是有的。等叔叔膩了你了，我會和你說的，到時候再換個人。】
沈垣：【呵呵，我才十九我怕什麼？倒是喬叔叔你，要換趕緊換，趁著你還有幾分姿色趕緊的，再過幾年你更老了，花錢都沒人願意給你包。】
這兩人每天樂此不疲地你嘲諷我、我侮辱你，你來我往，吵得不亦樂乎。
說不清這算是感情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差了。
沈垣：【真麻煩，他們看我乖，都來使喚我。聽說新人進來都得熬一段時間，只做雜活。我現在天天幹的活，就算沒有專業知識也能做啊，幹嘛非得我來做？我這幾天從早做到晚，感覺都沒學到什麼】
這話只能和喬海樓說，不能和黎宸說，顯得他不踏實不勤勞，好逸惡勞，不能吃苦。
喬海樓：【你不才上了一週班？這麼快就不耐煩了啊，你資料上的吃苦耐勞都是裝的嗎？】
沈垣：【沒有呀，我是想，喬叔叔，我們那麼熟，你要不要給我調個崗位？讓我能夠為喬叔叔你的賺錢大業發光發熱。比如藍總監的助理什麼的。】
喬海樓看到沈垣發的這段話就笑了。
以前好歹是給他點顏色他才敢開染坊，現在是沒給他顏色他都敢開染坊了？
真是無法無天了！
沈垣試探著問了以後，自己心裡也沒底。說實話，他從小到大，從來不敢主動問別人要什麼，一直是別人給什麼，他拿什麼，哪裡有膽子去主動要求。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喬海樓面前膽子就很大，總覺得喬海樓說不定會滿足他的。
就算拒絕了他，他也不會覺得尷尬難堪，反正他本來就沒認為喬海樓會輕易地答應他。
喬海樓：【我們有那麼熟嗎？】
沈垣：【原來我們沒那麼熟嗎？我覺得我們睡過幾次已經挺熟了呢。不是你說你從不會虧待陪你的床伴嗎？說話不算話的老狗！】
喬海樓明明是被罵了，他卻愉快地笑了起來，回覆：【那週末你要不要和老狗睡覺啊？再睡一次我們就有那麼熟了。】
沈垣：【你當我是出來賣的啊！我只和人睡，不和狗睡！滾，呸！不去！】
喬海樓：……
第二天。
沈垣到公司，人事部的過來告訴他，讓他收拾收拾東西，換辦公室，升去藍總監身邊做助理。
沈垣震驚：「！！！」
還真成了啊？！
身旁同事們的眼神頗為複雜。
沈垣不介意，在眾人的目光中收拾自己東西。他辦公桌上的私人用品不多，只有一小紙箱。剛整理好，手機提醒收到新消息。
喬海樓：【現在週末可以陪喬叔叔了吧？】
沈垣：【你為什麼事先都不和我說一聲？】
喬海樓：【給你一個驚喜嘛。開不開心？】
沈垣：【開心啊！謝謝喬叔叔。那我也給你一個驚喜，等到週六我再告訴你要不要陪你。】
喬海樓本來正在開會，偷偷瞄了一眼短信，又好氣又好笑。
真他媽蹬鼻子上臉！
要什麼給什麼了，還敢釣著他？等著，這小東西，週末敢放他鴿子，他就直接上門去抓人，按床上好好教育一下，看他還敢不敢玩弄長輩！
沈垣已經高高興興地收拾好東西換辦公室了。
不知道喬海樓是怎麼和藍總監打的招呼，藍總監待他態度和藹親切許多，還讓他不必以「總監」相稱，直接叫「師父」就好。
沈垣有點受寵若驚地接受了，他在喬海樓面前老三老四，在藍總監跟前搖身一變，無比乖巧。
喬海樓去設計總監辦公室時，正巧聽見沈垣在問藍總監：「師父，你看我新畫的這個設計稿怎麼樣？你覺得有哪裡需要改的嗎？」
那聲音，那態度，要多甜有多甜！
喬海樓氣得真想翻白眼，他媽的太真實了，沈垣只有在有事要求人的時候才那麼甜，先前在車上那麼甜地親他，一口一個喬叔叔，見把他哄回來了，轉頭又開始嘴巴壞了。
喬海樓站在門口，故意重重地咳了一聲。
藍總監先注意到他：「喬總，你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喬海樓裝模作樣地說：「嗯……那個，我看了下一季你交上來的設計稿，想和你討論一下。」
藍總監迷惑了一下，一般這種情況都是喬海樓把他叫到頂樓辦公室上去商量的，這次卻是喬海樓親自下來。
不過，喬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嘛。
喬海樓淡淡地瞥了沈垣一眼。
沈垣對喬海樓禮貌地笑了一下，拿捏得恰到好處，裝得好生乖巧地打招呼：「喬叔叔好。」
喬海樓明知道他是在裝，可就是這份他一眼就能看透的做作和心機都那麼可愛……明明是隻牙尖嘴利、沒大沒小的小野貓，裝什麼乖巧小白兔啊？受不了。
喬海樓也擺出叔叔的架子來，裝作淡定從容地說：「世侄好。」
之前喬海樓可是為了這個侄子，特地拜託了藍總監帶他一陣子，送了一份禮物，說是最好能手把手教他。
這可不是普通的世侄，肯定是比較寵愛這個侄子。
藍總監當然不能吝嗇幾句好話，客氣地誇道：「小沈很有天分和靈氣，勤奮好學，聽話懂事，很乖的。」
沈垣見喬海樓表情微妙，心裡偷笑，不要臉地附和：「是啊是啊，喬叔叔，我超乖的。」
還在藍總監的身後對他眨了下眼睛。
喬海樓瞇起眼睛笑了下，對沈垣說：「那，乖世侄，我準備和藍總監商量一下設計，你去茶水間給我們沏一壺茶過來吧。」
沈垣瞟了他一眼，說：「好的，叔叔你要喝什麼茶？」
喬海樓說：「碧螺春吧。會泡嗎？」
沈垣：「會，怎麼不會？」
藍總監奇怪地看了看他們，喬總這是什麼意思啊？特地跟他說別指使沈垣做打雜的活，自己第一次下來看沈垣，就讓沈垣去泡茶？他微微搖了搖頭，實在搞不懂喬海樓是怎麼想的。
喬海樓和藍總監坐下，把設計稿攤開在茶几上聊起來。
過了一會兒，沈垣從茶水間回來。他端著託盤，把茶壺和兩個茶杯放在桌上，倒好茶，放在喬海樓和藍總監的面前。
喬海樓呷一口茶，美滋滋地說：「今天的茶特別好喝呢。」
沈垣：「謝謝叔叔。」
藍總監：「？」有嗎？不是和平時一樣？
轉眼到了週末。
喬海樓週六終於等到了沈垣的消息：【喬叔叔，我明天要和家裡人去登山，對不起哦，下星期再陪你，一定陪你】
人類的本質是什麼？
是鴿子。
咕咕咕。
隔天一早，沈垣換上運動鞋運動衣，和繼父、弟弟一起去爬山。
沈垣的體格並不算瘦弱，他只是天生骨架小，導致穿上衣服以後看總會被誤會是排骨精。
十四歲以前，他確實身體單薄，時不時要病一場。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身體畸形的緣故，甚至一度懷疑過自己能不能活過三十歲。
到了黎家以後，叔叔帶著他做運動，這是叔叔一直以來的生活習慣。他喜歡叔叔，叔叔說什麼他都聽，為著每天早上能和叔叔待在一起，到上大學前，足足四五年，他風雨無阻地每天不到5點起來，跑步，做運動。
身體漸漸好起來，他也覺得自己像是個男子漢了。
盛夏炎熱。
山路卻很陰涼，石壁上有細小的山泉蜿蜒淌下。
父子三人一起邊說話，邊登山。黎宸秉持的教育觀念是多與孩子一起做活動，多談心，多交流。
黎麟問他：「這星期不用陪你女朋友啊？」
黎宸沒怎麼樣，沈垣有點被膈應到了。本來沒見到不去提他就裝成不知道，這樣就不會難過了，黎麟這個死小孩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沈垣教訓他：「你怎麼說話那麼沒大沒小？」
黎宸說：「沒事……林阿姨最近都在拍新戲，特別忙，沒有空。」
那她有空的話，你就會陪她嗎？沈垣看了繼父一眼，到底沒敢問出口。
爬到半路時，沈垣不小心扭到腳，他裝成沒事，繼續爬山，腳踝作痛，走不快，慢慢落到後面，跟不上。
黎麟還在前頭對他嚷嚷：「哥，你好慢啊！你快點啊！」
黎宸先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阿笨，你怎麼了？」
黎麟聽到爸爸問，這才注意到：「哥，你不舒服嗎？」
沈垣不好意思地說：「扭到腳了，腳有點疼……」
黎宸立即把後背給他，彎下腰：「叔叔揹你吧。」
黎麟晚了一步：「爸，你也不怕閃著腰，我來背哥哥吧。」
沈垣有點彆扭，趴到叔叔的背上去了：「謝謝叔叔。」
黎宸把他背起來，對黎麟說：「等下我累了再換你來揹你哥。」
黎麟跟在他們身邊走了一小段路，他時不時地看看沈垣。不知為何，每當他瞧見沈垣看著爸爸的眼神時，心裡就覺得像是針扎一樣難受。
他不想看下去。
黎麟說：「爸爸，我先去半山腰的亭子等你們，然後換我背哥哥，好嗎？」
黎宸說：「你怎麼這麼耐不住性子……那你去吧。」
黎麟撒腿先跑了。
黎宸背著沈垣慢慢爬山。
他能聞到沈垣身上的氣味，和上次不一樣，沒有香水，只有香皂的清爽味道。
黎宸問：「阿笨，你是不是真談戀愛了啊？要是定下來了，記得帶回來給叔叔看看，不要瞞著我。」
沈垣心頭一緊，他想到喬海樓，不，喬海樓只是炮友，於是說：「我沒有在談戀愛。」
他靠在叔叔的背上，心底湧起一股衝動，問：「叔叔，你喜歡林阿姨哪裡啊？喜歡她長得漂亮嗎？」
黎宸愣了下，說：「……我也，我也說不清。」
「她也不算頂漂亮吧。我要是想，難道會找不到年輕漂亮的嗎？」
說的也是，沈垣想。可他更不服氣了。林阿姨不年輕不漂亮，學歷不高，家境一般，還有不乾不淨的感情史。
黎宸說：「我知道你和小麟現在還不太喜歡她，但我覺得你要是和她多接觸接觸，或許能互相理解，她和你有些像。」
「我們是在一場酒會上認識的。後來又遇見幾次。我看她明明很累了，還是故作堅強地應酬，即便是遭到奚難，依然要保持笑容。就……忽然想要保護這個人。」
沈垣悵然若失：「這樣啊……」
黎宸：「你媽媽走了也有五年多了。你別看我這樣，叔叔也會寂寞的。」
沈垣心急地說：「有我……我和小麟陪你，不行嗎？還是覺得很寂寞嗎？」
黎宸笑了下：「謝謝阿笨。不過，你和小麟遲早都會找到愛人離開我啊，到那時叔叔不就成了空巢老人？愛人和孩子的陪伴是不一樣的。」
沈垣現在最想說的回答是他絕不能說出口的回答，所以他只能緘默，憋了一會兒，說：「您不老，別說自己是老人……」
終於到了半山腰的涼亭。
黎麟早就等著他們了。他們坐下來歇了一會兒，拍了幾張照，黎麟背對著他，半蹲下來：「哥，換我揹你吧。」
沈垣自己站起來：「我揉了一下，感覺腳沒那麼疼了，我自己走吧。你那個身板，背得了我嗎？要是你一起摔了，叔叔可沒辦法揹我們兩個。」
黎麟說：「哥，你不要不好意思嘛。」
黎宸問：「真沒事嗎？」
沈垣慢慢走了一段路，腿腳還是不很利索，黎麟擔心地說：「喏，你是不是腳還是疼？為什麼就是不讓我揹你，爸爸揹你你就願意？」
沈垣一瘸一拐地說：「都不用，我沒事。」
黎麟衝過去，把他扛起來就跑，路人紛紛側目。
沈垣臉都紅了：「你幹什麼啊？放我下來。」
黎宸愣了下，哈哈大笑，拔腿追了上去：「小麟，小心點，抱著你哥別跑那麼快，你摔著沒關係，別摔著你哥。」
黎麟：「靠，誰才是你親生的啊？」
黎宸「坦蕩」地笑著承認：「嗯，我偏心。」
他們玩到傍晚才下山。
沈垣開車回自己的出租屋。
今天玩得挺開心，沈垣哼著小曲兒回家，快走到家門口時，從兜裡摸鑰匙，一晃眼，看到一個人站在他家門口，身形像極叔叔。
樓道的聲控燈這時因為他上樓的動靜亮了起來。
沈垣微微瞪大眼睛，後退半步：「你怎麼來了？」
喬海樓跨了半步，盯著他，來意不善地說：「我怎麼來了？小東西，你放我鴿子啊？ 」
沈垣很快在公司和眾人混熟。
見人三分笑，說話乖巧，不吝恭維，任誰都不會討厭這樣的人。
不過職場上最重要的還是不拖同事後腿，他為人細心耐心，又勤奮肯學，什麼工作交代下去，只需教他一兩遍準能學會，半點差錯都沒有。再帶兩盒點心過來分一分，請一回全辦公室所有人的奶茶，吃人嘴軟，誰還能說他不好？
沈垣慢慢從同事的口中旁敲側擊地打聽到關於喬海樓的一些事。
——喬海樓確實至今未婚，他不把情人帶到公司，但他們見過喬海樓帶著情人出入娛樂場所。聽說喬海樓交往過的有男有女，俱是美人。
沈垣：哦，果然是個老花花公子。
——喬海樓有錢，非常有錢，這個公司似乎只是他名下的之一，他還有別的公司。喬總在各國都有房產，還有私人飛機和私人遊艇等等等等。喬總平日裡出入完全不低調，生活作風張揚奢侈。
沈垣：老流氓看著是挺有錢的。
——喬海樓的興趣愛好廣泛，會運動，擅長射擊。公司每年組織運動會，喬海樓每年都拿射擊的第一，其他項目他不參加，自稱下場是欺負人。他們都懷疑喬總自己隨身帶槍，所以他才基本上不帶保鏢。
沈垣：他扒了好幾次喬海樓衣服了……沒發現喬海樓揣著槍啊。
簡而言之，喬海樓好色、斂財、奢侈、跋扈、囂張。
不是個好東西。
但是，正因為喬海樓壞，不要臉，等閒的把柄估計根本要挾不到他！沈垣咬牙切齒地想。
而且，才剛開始工作，沈垣其實沒空管那麼多。他現在還只是個才讀了兩年專業的學生，先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
雖然他所讀的大學已經是國內最早開設珠寶首飾設計專業的學校了，但也不過只有十幾年，比起國際的珠寶設計教育文化仍然落後許多。
華國是個藝術文化悠久的國家，可是古時的首飾工匠工藝單以家族形式流傳，且傳男不傳女，那些巧奪天工、神乎其技的技藝在戰火連綿的那些歲月裡一個個消失。而後華國人民在物資匱乏的年代，自然也沒辦法去搞什麼珠寶首飾，等到人民的生活水平上升，才重新有了珠寶設計的市場和空間。
沈垣的媽媽葉雪瑤，算是第一代在國際上稍有名氣的華國珠寶設計師，意外身亡前，她本來已經準備開設自己的品牌工作室。
不過，暫時還輪不到沈垣發揮自己的設計才華，他才進來，上司分配給他的都是小工作，整理文件，或者去製作部看看樣品做得怎樣，催一催，大多數都是不需要專業知識的，繁瑣，費時。
第一日的時候，大家體貼新人，等沈垣上手工作以後，他上手得又很快，天天忙得像是隻工蟻。
順帶偷偷試探喬海樓的底線。
喬海樓：【沈小公子，今天也很忙啊？】
沈垣：【是啊，今天也在被資本主義壓迫中。怎麼？寂寞了？想我了？想來侍寢啊？聽話懂事點……不然，我聽說喬叔叔你不是很多情人嗎？你可以找別人陪你啊。】
喬海樓：【這是吃醋了嗎？叔叔現在只有你啊，沒別人，這點道義我還是有的。等叔叔膩了你了，我會和你說的，到時候再換個人。】
沈垣：【呵呵，我才十九我怕什麼？倒是喬叔叔你，要換趕緊換，趁著你還有幾分姿色趕緊的，再過幾年你更老了，花錢都沒人願意給你包。】
這兩人每天樂此不疲地你嘲諷我、我侮辱你，你來我往，吵得不亦樂乎。
說不清這算是感情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差了。
沈垣：【真麻煩，他們看我乖，都來使喚我。聽說新人進來都得熬一段時間，只做雜活。我現在天天幹的活，就算沒有專業知識也能做啊，幹嘛非得我來做？我這幾天從早做到晚，感覺都沒學到什麼】
這話只能和喬海樓說，不能和黎宸說，顯得他不踏實不勤勞，好逸惡勞，不能吃苦。
喬海樓：【你不才上了一週班？這麼快就不耐煩了啊，你資料上的吃苦耐勞都是裝的嗎？】
沈垣：【沒有呀，我是想，喬叔叔，我們那麼熟，你要不要給我調個崗位？讓我能夠為喬叔叔你的賺錢大業發光發熱。比如藍總監的助理什麼的。】
喬海樓看到沈垣發的這段話就笑了。
以前好歹是給他點顏色他才敢開染坊，現在是沒給他顏色他都敢開染坊了？
真是無法無天了！
沈垣試探著問了以後，自己心裡也沒底。說實話，他從小到大，從來不敢主動問別人要什麼，一直是別人給什麼，他拿什麼，哪裡有膽子去主動要求。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喬海樓面前膽子就很大，總覺得喬海樓說不定會滿足他的。
就算拒絕了他，他也不會覺得尷尬難堪，反正他本來就沒認為喬海樓會輕易地答應他。
喬海樓：【我們有那麼熟嗎？】
沈垣：【原來我們沒那麼熟嗎？我覺得我們睡過幾次已經挺熟了呢。不是你說你從不會虧待陪你的床伴嗎？說話不算話的老狗！】
喬海樓明明是被罵了，他卻愉快地笑了起來，回覆：【那週末你要不要和老狗睡覺啊？再睡一次我們就有那麼熟了。】
沈垣：【你當我是出來賣的啊！我只和人睡，不和狗睡！滾，呸！不去！】
喬海樓：……
第二天。
沈垣到公司，人事部的過來告訴他，讓他收拾收拾東西，換辦公室，升去藍總監身邊做助理。
沈垣震驚：「！！！」
還真成了啊？！
身旁同事們的眼神頗為複雜。
沈垣不介意，在眾人的目光中收拾自己東西。他辦公桌上的私人用品不多，只有一小紙箱。剛整理好，手機提醒收到新消息。
喬海樓：【現在週末可以陪喬叔叔了吧？】
沈垣：【你為什麼事先都不和我說一聲？】
喬海樓：【給你一個驚喜嘛。開不開心？】
沈垣：【開心啊！謝謝喬叔叔。那我也給你一個驚喜，等到週六我再告訴你要不要陪你。】
喬海樓本來正在開會，偷偷瞄了一眼短信，又好氣又好笑。
真他媽蹬鼻子上臉！
要什麼給什麼了，還敢釣著他？等著，這小東西，週末敢放他鴿子，他就直接上門去抓人，按床上好好教育一下，看他還敢不敢玩弄長輩！
沈垣已經高高興興地收拾好東西換辦公室了。
不知道喬海樓是怎麼和藍總監打的招呼，藍總監待他態度和藹親切許多，還讓他不必以「總監」相稱，直接叫「師父」就好。
沈垣有點受寵若驚地接受了，他在喬海樓面前老三老四，在藍總監跟前搖身一變，無比乖巧。
喬海樓去設計總監辦公室時，正巧聽見沈垣在問藍總監：「師父，你看我新畫的這個設計稿怎麼樣？你覺得有哪裡需要改的嗎？」
那聲音，那態度，要多甜有多甜！
喬海樓站在門口，故意重重地咳了一聲。
藍總監先注意到他：「喬總，你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喬海樓裝模作樣地說：「嗯……那個，我看了下一季你交上來的設計稿，想和你討論一下。」
藍總監迷惑了一下，一般這種情況都是喬海樓把他叫到頂樓辦公室上去商量的，這次卻是喬海樓親自下來。
不過，喬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嘛。
喬海樓淡淡地瞥了沈垣一眼。
沈垣對喬海樓禮貌地笑了一下，拿捏得恰到好處，裝得好生乖巧地打招呼：「喬叔叔好。」
喬海樓明知道他是在裝，可就是這份他一眼就能看透的做作和心機都那麼可愛……明明是隻牙尖嘴利、沒大沒小的小野貓，裝什麼乖巧小白兔啊？受不了。
喬海樓也擺出叔叔的架子來，裝作淡定從容地說：「世侄好。」
之前喬海樓可是為了這個侄子，特地拜託了藍總監帶他一陣子，送了一份禮物，說是最好能手把手教他。
這可不是普通的世侄，肯定是比較寵愛這個侄子。
藍總監當然不能吝嗇幾句好話，客氣地誇道：「小沈很有天分和靈氣，勤奮好學，聽話懂事，很乖的。」
沈垣見喬海樓表情微妙，心裡偷笑，不要臉地附和：「是啊是啊，喬叔叔，我超乖的。」
還在藍總監的身後對他眨了下眼睛。
喬海樓瞇起眼睛笑了下，對沈垣說：「那，乖世侄，我準備和藍總監商量一下設計，你去茶水間給我們沏一壺茶過來吧。」
沈垣瞟了他一眼，說：「好的，叔叔你要喝什麼茶？」
喬海樓說：「碧螺春吧。會泡嗎？」
沈垣：「會，怎麼不會？」
藍總監奇怪地看了看他們，喬總這是什麼意思啊？特地跟他說別指使沈垣做打雜的活，自己第一次下來看沈垣，就讓沈垣去泡茶？他微微搖了搖頭，實在搞不懂喬海樓是怎麼想的。
喬海樓和藍總監坐下，把設計稿攤開在茶几上聊起來。
過了一會兒，沈垣從茶水間回來。他端著託盤，把茶壺和兩個茶杯放在桌上，倒好茶，放在喬海樓和藍總監的面前。
喬海樓呷一口茶，美滋滋地說：「今天的茶特別好喝呢。」
沈垣：「謝謝叔叔。」
藍總監：「？」有嗎？不是和平時一樣？
轉眼到了週末。
喬海樓週六終於等到了沈垣的消息：【喬叔叔，我明天要和家裡人去登山，對不起哦，下星期再陪你，一定陪你】
人類的本質是什麼？
是鴿子。
咕咕咕。
隔天一早，沈垣換上運動鞋運動衣，和繼父、弟弟一起去爬山。
沈垣的體格並不算瘦弱，他只是天生骨架小，導致穿上衣服以後看總會被誤會是排骨精。
十四歲以前，他確實身體單薄，時不時要病一場。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身體畸形的緣故，甚至一度懷疑過自己能不能活過三十歲。
到了黎家以後，叔叔帶著他做運動，這是叔叔一直以來的生活習慣。他喜歡叔叔，叔叔說什麼他都聽，為著每天早上能和叔叔待在一起，到上大學前，足足四五年，他風雨無阻地每天不到5點起來，跑步，做運動。
身體漸漸好起來，他也覺得自己像是個男子漢了。
盛夏炎熱。
山路卻很陰涼，石壁上有細小的山泉蜿蜒淌下。
父子三人一起邊說話，邊登山。黎宸秉持的教育觀念是多與孩子一起做活動，多談心，多交流。
黎麟問他：「這星期不用陪你女朋友啊？」
黎宸沒怎麼樣，沈垣有點被膈應到了。本來沒見到不去提他就裝成不知道，這樣就不會難過了，黎麟這個死小孩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沈垣教訓他：「你怎麼說話那麼沒大沒小？」
那她有空的話，你就會陪她嗎？沈垣看了繼父一眼，到底沒敢問出口。
爬到半路時，沈垣不小心扭到腳，他裝成沒事，繼續爬山，腳踝作痛，走不快，慢慢落到後面，跟不上。
黎麟還在前頭對他嚷嚷：「哥，你好慢啊！你快點啊！」
黎宸先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阿笨，你怎麼了？」
黎麟聽到爸爸問，這才注意到：「哥，你不舒服嗎？」
沈垣不好意思地說：「扭到腳了，腳有點疼……」
黎宸立即把後背給他，彎下腰：「叔叔揹你吧。」
黎麟晚了一步：「爸，你也不怕閃著腰，我來背哥哥吧。」
沈垣有點彆扭，趴到叔叔的背上去了：「謝謝叔叔。」
黎宸把他背起來，對黎麟說：「等下我累了再換你來揹你哥。」
黎麟跟在他們身邊走了一小段路，他時不時地看看沈垣。不知為何，每當他瞧見沈垣看著爸爸的眼神時，心裡就覺得像是針扎一樣難受。
他不想看下去。
黎麟說：「爸爸，我先去半山腰的亭子等你們，然後換我背哥哥，好嗎？」
黎宸說：「你怎麼這麼耐不住性子……那你去吧。」
黎麟撒腿先跑了。
黎宸背著沈垣慢慢爬山。
他能聞到沈垣身上的氣味，和上次不一樣，沒有香水，只有香皂的清爽味道。
黎宸問：「阿笨，你是不是真談戀愛了啊？要是定下來了，記得帶回來給叔叔看看，不要瞞著我。」
沈垣心頭一緊，他想到喬海樓，不，喬海樓只是炮友，於是說：「我沒有在談戀愛。」
他靠在叔叔的背上，心底湧起一股衝動，問：「叔叔，你喜歡林阿姨哪裡啊？喜歡她長得漂亮嗎？」
黎宸愣了下，說：「……我也，我也說不清。」
「她也不算頂漂亮吧。我要是想，難道會找不到年輕漂亮的嗎？」
說的也是，沈垣想。可他更不服氣了。林阿姨不年輕不漂亮，學歷不高，家境一般，還有不乾不淨的感情史。
黎宸說：「我知道你和小麟現在還不太喜歡她，但我覺得你要是和她多接觸接觸，或許能互相理解，她和你有些像。」
「我們是在一場酒會上認識的。後來又遇見幾次。我看她明明很累了，還是故作堅強地應酬，即便是遭到奚難，依然要保持笑容。就……忽然想要保護這個人。」
沈垣悵然若失：「這樣啊……」
黎宸：「你媽媽走了也有五年多了。你別看我這樣，叔叔也會寂寞的。」
沈垣心急地說：「有我……我和小麟陪你，不行嗎？還是覺得很寂寞嗎？」
黎宸笑了下：「謝謝阿笨。不過，你和小麟遲早都會找到愛人離開我啊，到那時叔叔不就成了空巢老人？愛人和孩子的陪伴是不一樣的。」
沈垣現在最想說的回答是他絕不能說出口的回答，所以他只能緘默，憋了一會兒，說：「您不老，別說自己是老人……」
終於到了半山腰的涼亭。
黎麟早就等著他們了。他們坐下來歇了一會兒，拍了幾張照，黎麟背對著他，半蹲下來：「哥，換我揹你吧。」
沈垣自己站起來：「我揉了一下，感覺腳沒那麼疼了，我自己走吧。你那個身板，背得了我嗎？要是你一起摔了，叔叔可沒辦法揹我們兩個。」
黎麟說：「哥，你不要不好意思嘛。」
黎宸問：「真沒事嗎？」
沈垣慢慢走了一段路，腿腳還是不很利索，黎麟擔心地說：「喏，你是不是腳還是疼？為什麼就是不讓我揹你，爸爸揹你你就願意？」
沈垣一瘸一拐地說：「都不用，我沒事。」
黎麟衝過去，把他扛起來就跑，路人紛紛側目。
沈垣臉都紅了：「你幹什麼啊？放我下來。」
黎麟：「靠，誰才是你親生的啊？」
黎宸「坦蕩」地笑著承認：「嗯，我偏心。」
他們玩到傍晚才下山。
沈垣開車回自己的出租屋。
今天玩得挺開心，沈垣哼著小曲兒回家，快走到家門口時，從兜裡摸鑰匙，一晃眼，看到一個人站在他家門口，身形像極叔叔。
樓道的聲控燈這時因為他上樓的動靜亮了起來。
沈垣微微瞪大眼睛，後退半步：「你怎麼來了？」
喬海樓跨了半步，盯著他，來意不善地說：「我怎麼來了？小東西，你放我鴿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