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沈落月神色微變:
“你如何知道他們不在?”
錢來發笑道:
“人在江湖上混,總得多少有點門路,路子活,耳目才靈通,沈落月,你們‘返璞堂’不是一口鐵棺材,豈有那般嚴絲合縫、不透聲氣的?”
沈落月冷冷的道:
“就算沒有他們,你也休想活著走出‘返璞堂’!”
錢來發皮笑肉不動的道:
“沈落月,列位躋身草莽,出自綠林,舐刀頭血,啖黑心食,卻該明白我錢某也不是善人;闖道要分個先後,行事亦須論個是非,你們卻大小通吃,六親不認,愣要把我姓錢的當龜孫擺弄,好叫你們得知,姓錢的不是龜孫,列位招惹上我,報應這就上門了!”
雙目—閃,沈落月道:
“強弱不是掛在嘴皮子上的,錢來發,外面請!”
錢來發道:
“這裡風水好,湊合著就地解決吧!”
沈落月提高了聲音:
“你怕到外面遭到圍殺?”
錢來發大馬金刀的道:
“一對—似乎比較公平,沈落月,你不是挺有種麼?有種就單個兒挑,而且,你的嗓門亦不必放這麼大,想吆喝人手來幫忙?”
人就從桌面上飄了過來,雙方雖在室內,仍然相隔數丈,沈落月只是上身微長,已經到了錢來發跟前,不知何時,手上竟多出兩柄彎月形的利刃!
雙刀亮起青森森的光華,光華如水,瞬息已浸漫到錢來發的頭頂!
錢來發手臂上伸,袖落刃現,他的“連臂藍”將左右橫擊融為一次,火花四濺,右臂斜揮中,沈落月雙刀並架,他已猝然閃到姓沈的背側位置。
沈落月反應夠快,大翻身,刀如浪湧,波光炫閃,銳氣縱橫,但錢來發半步不退,龐大的身軀直逼向前,兩臂捭闔交錯,彷彿巨杵開山,來勢猛烈浩蕩,逼得沈落月連連躲讓不迭!
驀然吐氣出聲,錢來發身形暴起,看情形是待凌空下擊,沈落月曲膝塌腰,彎月似的雙刀劃過寒芒如電,倏然上插。
於是,錢來發幾乎就在沈落月雙刀上插的同時,貼著掣閃的光華倒頭飛翻落地,右腳倏彈,“嘩啦啦”一陣碰撞聲裡,沈落月連人帶桌跌做一堆!
就在這時,門外人影晃映,兩個身穿淺黃勁裝的漢子迅速衝入,全都悶聲不吭,手上—桿亮銀槍、—對虎頭鉤,三不管便朝著錢來發的要害部位招呼!
大袖揚起,錢來發猛一伸手抓住槍桿,順勢旋轉,左臂崩切,幾個動作出自一瞬,那兩名黃衣人頓時打著踉蹌,退回門邊——其中—位的亮銀槍還握在錢來發的手裡!
門外,—個沉渾的嗓音冷冷響起:
“好功夫!”
由那兩個黃衣人胸前繡縷著朱紅骷髏圖案上,錢來發已經明白了他們的身份,現在,他循聲望向門外,乖乖,卻是巨靈神般的—個魁偉大漢環臂而立,那人當門站著,活脫就像一座小山!
“嗆啷啷”—聲把手上的亮銀槍丟在地下,錢來發衝著那位人高馬大的仁兄齜牙—笑:
“閣下想是‘大力王’楊昂了?”
寬闊平板的面孔上沒有—點表情,這人沉沉的道:
“你也知道我楊昂?”
錢來發瞥一眼手捂腰脅,正艱辛爬將起來的沈落月,笑容可掬的道:
“滇邊瑤王的的親衛軍總教頭,大名鼎鼎,無遠弗屆,我怎麼會不知道?”
楊昂的視線越過錢來發頭頂,望向面色青白的沈落月,聲音更凝重了:
“落月兄,傷得重麼?”
手扶著半傾的椅背,沈落月呼吸粗濁,似乎連腰身也挺不直了;他嗆咳兩聲,努力提著氣道:
“還……還好,老楊,你得當心這老小子……他,他就是錢來發!”
楊昂的目光又轉回錢來發臉上,眼下的肌肉在輕輕跳動:
“錢來發,你好大膽!”
聳聳肩,錢來發笑道:
“原本我的膽子可沒這麼大,楊昂,全是被你們哥幾個硬逼出來的!”
楊昂俯視著錢來發,平板的面容透露出無可言喻的凶殘意韻一—這種意韻並沒有明顯的表示在神態上,但就能令人體會得到,感覺得出,光景有如一頭髮怒之前的巨猿:
“你擅闖‘返璞堂’,又傷害了沈落月,所以,你的處境就非常不妙了,錢來發,這要比你想像中的結果嚴重得多!”
錢來發安詳的道:
“我來到這裡,就不曾打算善了,其實,情況才只是剛剛開始,楊昂,假如你以為我僅僅到此為止,就是想豁了邊啦!”
楊昂“哦”了一聲,形色不動:
“原來你還另有計較?說說看,你想怎麼辦?”
用手在脖頸前比了比,錢來發道:
“不宰殺你們幾個,怎麼能算是微罰?江湖無道,混世無行,老子就要替老天爺來正正規矩,收拾你們!”
楊昂不似笑的笑了:
“憑你?錢來發,恐怕你把自己估得過高了!”
錢來髮指了指尚站立不穩的沈落月,淡淡的道:
“在動手之前,姓沈的約莫也和你一樣的想法,如今,他決不會這樣想了,人總是見了棺材始落淚,這種錯誤,未免悲哀!”
楊昂的鼻孔開始翕動,臉上的頰肉在抽緊:
“錢來發,你敢藐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