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錢來發不以為意的道:
“看著呢,你倒似一座肉山,不過塊頭並不代表本領高,楊昂,猩猩獅子大象的塊頭都不小,卻被人關在籠子裡戲弄,你充其量空有幾斤笨力氣,乾乾粗重活兒正相配,談到武功,嘿嘿,你就不夠細緻了!”
一雙牛蛋似的大眼暴睜,楊昂喉嚨裡打著呼嚕:
“你死定了,錢來發,我將一點一點的把你撕碎,一塊一塊的把你拆卸,你所侮辱我的每—句話,我都要生生塞回你的嘴裡!”
錢來發慢條斯理、七情不動的道:
“你嚇唬操腚的去,楊昂,老子不吃你這一套!”
屋裡的沈落月,趕緊沙著嗓音招呼:
“老楊,這老小子有意激怒於你,好乘隙而入,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楊昂冷漠的道:
“不勞掛心,落月兄,我一定會叫他受到應得的教訓。”
錢來發道:
“楊昂,滿飯好吃,滿話難說,你不過只是生了一付副狗熊似的身材,就自以為力拔山兮氣蓋世了?嘖嘖,你差得還遠著哩!”
用那隻蒲扇般的大手向錢來發招動,楊昂的聲音自齒縫中冒出:
“我正在等著你,錢來發。”
錢來發邁步前行,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轉頭對著沈落月道:
“姓沈的,單那一腳還不夠,多少尚得再為你增補點綴頭,你不會在我同楊昂交手的辰光腳底抹油,偷偷溜走吧?”
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沈落月掙得滿面通紅,咬牙切齒的道:
“你等著挫骨揚灰吧,老王八蛋!”
哈哈一笑,錢來發大步走到門口,當門而立的楊昂順勢往後倒退,但見他弓背張手,全身緊繃,骨骼關節“咯”“咯”作響,端的蓄勁待發,有“餓虎撲羊”的功架!
一腳甫始踏出門檻,錢來發的身形猝然往斜側撞去,衝撞的目標,正是那位失掉亮銀槍、空著一雙烏手的“六六骷髏”朋友。
肘腋生變的情形下,這位“六六骷髏”仁兄急忙仰身躲避,而錢來發早就料到對方會有這個反應動作,他的右臂翻展,正好擺在敵人仰躲的位置上,看起來,竟像這位仁兄自己撞上去的!
撞在刀口上。
後頸部的鮮血有如噴泉般從這人的傷口間湧出,血流成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準活不成了,錢來發只一抽臂,這人已喝醉酒似的搖搖晃晃栽倒地下!
蓄勢待發的楊昂先是一怔,一怔之後像吃了炸藥般跳將起來,口中怪號著,以泰山壓頂之勢向錢來發撲去!
錢來發凝身不動,等到至楊昂雙掌下擊的一剎,驀地四肢拳曲,像個圓球似的彈到機昂腰側,到達位置的同時,雙臂舒展,彷彿大鵬展翼——卻要比真正的大鵬展翼快速得多!
楊昂猛然斜旋,左手捲起一個蛇彎的動作飛拋,只見血光倏映,這位“大力王”的尊臀上已裂開一條傷口,但是,他飛拋的左手雖未擊實錢來發,雄渾的勁力也把錢來撞出三步,感覺上似是捱了一記門板!
另一員“六六骷髏”斷叱一聲,虎頭鉤倏取錢來發胸腹——光景是打算錢來發腳步未穩之際,先揀個現成便宜。
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錢來發就在鉤尖將在觸肉的須爽,順著鉤刃倒滑,其間隙、分寸,時機拿捏之準,就好像已和攻擊者事前套過招一樣,而結果顯然不是套招,因為他身形甫始倒滑,右臂猝橫,那位攻擊者的咽喉已頓時綻裂,噴血的情形,與前一位“六六骷髏”毫無二致!
楊昂大吼若嘯,不知何時已掄著一隻鐵棍衝至,這只鐵棍,長有六尺,粗逾人腿,瞧上去怕沒有兩百斤重,他掄在手裡卻輕鬆愉快,揮掃自如,衝著錢來發便是狂風暴雨般一陣劈砸!
用句飛砂走石的詞兒來形容楊昂這一陣掄棒的凌厲亦不算過份,錢來發再好的本事,也不敢迎其正鋒,這生鐵鑄造的玩意又鈍又沉,加上楊昂全身的力道貫注,揮舞起來足以開山斷碑、倒像翻牛,錢來發一身人肉人骨,如何碰撞得起?鐵棍飛旋中,他連閃帶躲,頭一次顯出了窘態!
竹屋裡,沈落月已經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朝著圍立四周的一干手下叱叫:
“你們關閉茶館,把住各處通路沒有?”
一名麻面漢子立時應聲道:
“回二當家的話,閒雜人等早已清除,各進出通道也都有弟兄們守著了!”
沈落月大聲道:
“‘六六骷髏’還有四個去了何處?”
麻皮漢子忙道:
“趙師哥他們只是剛剛出去不久,小的已差人前去招喚,約莫這回就到——”
哼了一聲,沈落月已從另一個屬下手中接過他的彎月雙刀,死盯著場裡的錢來發,他以噬血的腔調咒罵:
“姓錢的,你這個毒手黑心的匹夫,今晚上我們會活剝了你,把你的人皮晒乾當鞍墊,將你的骨肉拿去喂狗,叫你屍骨不存,死無葬身之地……”
人在如雨的鐵棍間隙中騰走閃挪,錢來發卻仍然抽得出精神來答話:
“等著瞧吧,沈落月,你要光指望這頭大狗熊旗開得勝,怕是做夢!”
楊昂一邊奮力進攻,邊近乎半瘋狂的吼叫著:
“我要把你砸成肉糜,搗為泥漿,錢來發,你完了,你很快就完了!”
圍立週遭的“返璞堂”人馬突然讓出一個缺口,四條人影便自缺口中匆匆奔來,嗯,黃衫胸前繡著紅骷髏,留守堂口的另四員“六六骷髏”到了。
不等這四員骷髏將開口說話,沈落月已臉色沉下,惡狠狠的叱喝:
“混帳東西,都死到哪裡去了?還不趕緊給我動手拿人?”
於是,四個人不敢稍有怠慢,四件傢伙飛快亮出,急先鋒也似衝向錢來發!
加上這四個生力軍,楊昂固是如虎添翼,更增威風,錢來發卻不覺壓力愈甚,他迅速在腦子裡轉著念頭,該要怎麼搏殺才能拼出個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