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鬱久剛彈完一曲,正在跟藺先生說話,聞言驚奇地轉過頭。
「你想彈?」他問道。
孟昌武趾高氣揚:「沒錯!」
鬱久和藺從安對視一眼,眼睛彎彎地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了他。
「給你。」
孟昌武:「…………」這和他想的不一樣?!為什麼這個人一點都不捍衛自己的寶座?!
鬱久本來就準備走了,因為算算過了好一會兒,得回去看看叫到了多少號,不然今晚豈不是白排隊了。
臨走前遇到個小傻逼,噎他一下的感覺也不錯。
就是這個人……有一丟丟眼熟。
鬱久沒有多想,把那人拋到了腦後。
孟昌武坐到琴凳上時,才發現想比試的對象連人都不見了。
他憋屈地彈了首曲子,忙不迭地離開,轉到人群外圍時,才看到他哥正對著那人離開的方向。
「怎麼了哥?」
孟昌文沈默半晌:「剛才那個,好像是鬱久。」
「…………什麼?!哥你再說一遍?!」
……
回到串串香門口,正巧叫到了鬱久他們的號。
坐到桌前,鬱久拿著菜單感嘆道:「幸好剛才沒跟那個小傻逼掐起來,否則豈不是吃不上飯了。」
藺從安:「實在吃不上,大不了換一家。」
鬱久想想也是,笑眯眯地勾了些自己喜歡吃的菜。
「藺先生有什麼忌口嗎?」
「不要辣。」
鬱久呆了一下:「我記得你能吃辣的……?」
平常阿姨在家燒菜,除了炒青菜和雞蛋湯,別的菜或多或少都要放一些辣椒。
「不是我,是你不能吃。你感冒了,點個清湯。」藺從安冷靜道。
鬱久:「…………」好恨。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妥協之後問藺從安:「那再點一份辣湯底吧?我記得你很愛吃辣的,來串串店不嘗嘗辣湯有點可惜。」
鬱久能為他著想,藺從安當然願意。掃了一眼菜單,索性點了個變態辣。
這家店相當紅火,菜品質量也很不錯。
吃慣了高檔餐廳,偶爾來這種平民館子,確實有不一樣的感覺。
鬱久見藺從安適應良好,自己也很高興,吃到後來兩人都有點撐了。
鬱久摸摸肚子,問藺從安吃飽了沒。
藺從安點點頭,站起身來:「我去一趟洗手間。」
餐廳內部沒有洗手間,藺從安出門,按指示牌去了商場公用的那個。
他左手輕輕頂著胃部,不太舒服。
他找了個隔間,鎖上門坐了一會兒,臉色發白。
這樣的疼痛他很習慣,也很有經驗,知道再過一會兒就會消失,他只要靜靜地等一會兒。
兩分鐘後,又有人說著話進來了。
「我找小莫要照片了,我就不信了,剛才那個怎麼可能是鬱久?!」
「八九不離十了。你要了照片正好對照一下。」
「哥你怎麼也不盼著點好?」嘟嘟囔囔的聲音停了一下,伴隨著水聲又繼續道:「如果他真進了決賽,名次姑且不談,媒體肯定會對著他大報特報的吧……畢竟他真的有噱頭。」
另一人沈默了一會兒,陰沈道:「那又怎麼樣,不過是十幾年前的稱號。只要他沒拿到冠軍,媒體就只會說他沒落了。」
「……哇,哥你好有道理……他都長這麼大了,下一屆比賽他都超齡了吧!還鋼琴神童呢……怕不是要把人笑死!」
「呵……」
藺從安皺著眉,等到兩人離開以後,掏出手機。
胃裡還在絞痛,但比之前緩和了一些,他打開搜索引擎,輸入了「鬱久」兩個字。
[「鋼琴神童」鬱久——十二歲的天才!]
點開頁面,是門戶新聞網的稿子。距離現在年代久遠,行文用詞都不太一樣,但關鍵信息很明確。
有個十二歲的孩子,在青音賽的青少組舞臺上,奪冠了。
配的照片是頒獎儀式,鬱久站在最中間,笑得眼睛都眯不見了。他左右站的大孩子們,全都比他高出頭和肩,他獨自凹陷,稱得上構圖破壞者。
不過論年齡,確實是高中生和小學生的差別,就光看手,鬱久都比別人小了一圈。
藺從安恍惚想起來了,他為什麼見鬱久的第一面就覺得眼熟。
這個新聞,他小時候也是看過的。
現在網上除了這條新聞,已經搜不到什麼別的東西,但當年鬱久剛奪冠時,盛況一度蓋過了成人專業組的正式比拼。
那時候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他,稱他為天才。
後來突然就沒了消息。
胃部只剩下輕微抽痛,藺從安面不改色的回到了餐廳。
鬱久已經玩了好一會兒手機了,見他回來擔心地問:「怎麼去了這麼久,不舒服嗎?」
藺從安否認,反問他:「在看什麼?」
鬱久啊了一聲,把手機湊過去給他看:「我手機結了賬,然後跳出個抽獎!但是要先答題,我沒敢現在就按……我成績不太好,怕不會。」
鬱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藺從安嗯了一聲,示意鬱久點開始。
兩人湊得很近。
他們自己沒有察覺,外人卻很容易看出他們關係不一般。
「第一題,秦始皇的姓氏是?A、秦;B、贏;C、趙;D、胡……」鬱久讀完,發現頁面上還有個倒計時,現在已經只剩下十秒了。心裡一急:「秦始皇不是叫嬴政嗎?趙是什麼……不對,他兒子好像姓胡啊!」
他趕緊求助地看向藺從安:「藺先生!」
藺從安把視線從他亂蹦的小揪揪上移開,眼帶笑意:「就是B。」
兩人之間距離極近,近得連睫毛的弧度都能看清。
鬱久發現藺先生的睫毛又長又直,視線下垂的時候,投下的陰影能清晰地映在下眼瞼上。
鼻樑側面還有一顆極淡的小痣。
鬱久心猛地跳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停頓了。倒計時還有三秒,藺從安快速抬眼,以為他沒聽清,伸手摁下了B選項。
收回手時,掌心下緣擦過了鬱久的小拇指。
「回神。」藺從安揉了一下鬱久的腦袋:「下一題跳出來了。」
「哦。噢!」鬱久急忙轉頭讀題,把剛才的恍惚丟到一邊。
題目都不難,他們很快答完,拿到了一張下次再來吃的二十元抵用券。
鬱久高興地存進自己的微信賬戶:「下次想吃的時候,我們再來唄?」
說完他突然意識到藺從安一直不太吃這些,這還是自己今天硬要來,才打亂了他的日常安排,遂補救道:「沒關係,你不想吃我可以叫別的同事來……」
藺從安打斷他:「可以。」
還想說什麼,手機卻響了。他看到來電顯示後頓了頓,點了接通。
鬱久見藺先生沒有避開自己,有點高興,但也沒有湊過去聽,而是把口罩戴好,隨身物品檢查了一下。
藺從安聽著電話,沒有出聲,看著鬱久收拾好了以後,一手攬著他的背一同往外走。
「我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走到電梯口,藺從安才出了聲,對面提高聲音說了什麼,他打斷道:「信號不好,掛了。」
鬱久:「……誰啊?」
藺從安:「我母親,問楊冰妍的事。」
鬱久反應了一下,想起楊冰妍是誰,撇撇嘴:「是我罵她的,伯母要罵就罵我好了……」
藺從安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出了商場,鬱久下意識地掏兜摸煙,但看見藺先生在身邊,手一歪摸上了那個小鐵盒。
鐵盒裡的糖早在很多天前就吃完了,但鬱久還是習慣用它,把其他糖拆開包裝裝進去。
鬱久往嘴裡塞了一顆糖,又拈了一顆橘子味的,問藺從安吃不吃。
藺從安:「試試。」
鬱久站在他的右邊,而藺從安的右手正拿著手機。
鬱久抿抿嘴,伸手把糖塞到了藺從安嘴邊。
藺從安下意識地張開了嘴。
嘴脣乾燥溫熱,與手指一觸即分,鬱久猛地縮回手,臉騰地熱了。
兩人都沒說話。
司機把車開來,他們和平常一樣上了車。
鬱久把熱乎乎的臉靠近了車窗玻璃,一直盯著外面看,彷彿車流美如畫。
回到家,鬱久跟藺從安打了個招呼就進了琴室。
今天他練習量遠遠沒達標,還得再努力努力。
鬱久一練上琴,對時間的感覺就會變弱。
等到他察覺不早的時候,已經是夜裡近一點了。
出了房間,客廳留著一盞落地燈。鬱久去洗手間衝了個澡,出來刷牙的時候習慣性地瞄了一眼鏡櫃裡的穿耳器。
一二三四……嗯?
牙刷在嘴裡停頓了一下,他瞪圓眼睛又數了一遍。
……是真的少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