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良少年與小啞巴（59）

客廳內的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傅奕年的神態雖難掩緊張，但眉目間的堅定神色卻是沒有半分動搖，讓黃好看在眼裡，內心一陣觸動。

可是，他們還不夠成熟。

喜歡兩個字說來很是容易，戀愛這件事做來或許也是水到渠成，但是眼下的傅奕年和餘恬作為一個高中生，同樣有這個身分該盡的責任，黃好不希望孩子們因此而分心，本末倒置。

選擇方向，規劃未來，才是他們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

其實黃好會這樣想，便是已經動搖了。

傅奕年福至心靈，從對方複雜的眼神中，看出了轉機。

“我和恬恬不會耽誤學習的，伯父伯母們可以放心。”傅奕年突然握住餘恬的手，讓餘恬一愣，餘政軍臉色一沉，可少年卻像沒注意到似的，只是焦急的保證。“我們一定會好好用功好好努力的！”

黃好和餘政軍聞言，又對視了一眼。

眼波流轉間，是兩夫妻相處數十年來獨有的默契。

餘政軍知道，妻子被眼前這個想拱了自家白菜的豬……少年給說動了。

餘政軍也知道自己性子急躁，沒有妻子來的圓融通透，所以在管教兒女的問題上，向來是黃好說一，他不說二。

唯一一次例外就是餘方正娶陳惠惠的時候。

雖然也是從市井小民起家，餘政軍的門第觀念不重，但當一路成長來表現都十分出色的兒子堅持要娶陳惠惠這個只有初中文憑的女人時，他還是覺得落差太大，而持反對的意見。

如果不是餘方正格外固執，加上黃好在床第間溫言軟語不斷勸說，餘政軍也不會沒堅持個一個月就點頭。

不過陳惠惠後來持家有方，還給自己生了個活潑可愛、聰明伶俐的外孫，餘政軍對妻子的眼光更是信服了。

可是現在這個……

看著自己養的白白淨淨，又乖巧又貼心的女兒，對於一旁長的人模狗樣的傅奕年，餘政軍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自己女兒才幾歲，哪裡懂得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肯定是被對方給帶壞的。

餘政軍酸溜溜的想，渾然忘了自己和黃好從初中開始就偷偷摸摸的談戀愛，連爬窗這種事兒都幹出來過呢。

不過若讓餘政軍知道傅奕年不會爬窗卻會爬床，估計會直接把人的兩條腿給打斷也說不定。

“恬恬，妳真的想清楚了嗎？”

在讓人坐立難安的審視過後，黃好歛下眼瞼，再次抬眸，目光卻是向著兩人。

“你們接下來會面臨畢業，就讀大學，留在國內就業還是到國外深造等等一連串的選擇。”

“你們現在可以說不會耽誤學習，可是戀愛這種事如果能控制也就不叫戀愛了。”黃好很冷靜的分析。“何不先以同學的身分好好相處，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來決定是不是要在一起？”

傅奕年知道，黃好的確是為了他們好。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把餘恬的手握住，怎麼可能又輕易放開呢？

“我知道您的擔憂，也知道您說的都很有道理。”傅奕年開口，聲調平穩。“可是未來，是很虛無飄渺的，而且選擇，也會一直存在。”

“高中畢業面臨大學專業的選擇，大學畢業後又有工作挑選的問題，如果因為未來而逃避現在，我覺得是很不負責任的。”

傅奕年的話，讓黃好面露沉思。

他繼續道。

“我想的或許在您眼中看來太簡單，但對我來說，對生活負責的態度應該是，規劃好未來，可是踏實的活在當下。”

“我不想因為一些還未發生或根本不會發生的事就去躊躇去猶豫，這樣子，您應該也無法放心把恬恬交給我吧？”

“伯父伯母，我是十分真心的，不只是現在，還有更往後的人生……”

“我都想和恬恬一起過。”

餘恬轉過頭，愣愣的看著少年。

傅奕年的目光閃閃發亮，像是聚了滿天繁星一樣。

餘恬忽然間，就生出了無數的勇氣。

陪傅奕年面對重重難關的勇氣。

黃好看著兩個人彼此相視而笑的畫面，腦海中想起的，卻是四十年前的自己和餘政軍。

突然，她嘆了口氣。

這口氣拉的又慢又長，也讓傅奕年的心跟著被高高提起。

“好吧，我們同意你們交往了。”

“只是，必須要約法三章……”

“我們這樣會不會太簡單就同意他們了？”

餘政軍開著車，卻越想越不對。

“而且，他還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和恬恬住在一起？不對，這樣……”

“成了，專心開車吧。”本來閉目養神的黃好聽丈夫的碎碎念越來越離譜，終於忍不住出聲。“你沒發現嗎，恬恬和那陣子比起來，有了很大的進步。”

“單就這份進步，就值得給那個傅奕年機會。”

那陣子三個字讓餘政軍沉默片刻。

“可是我還是覺得……”

“政軍，還記得嗎？”黃好打斷了餘政軍的話，轉頭看向窗外。“我們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啊。”

聽黃好提起從前，餘政軍原本要說的話，就這樣卡在喉嚨。

恰好這時紅燈亮起，車子停下。

他偏過頭，看著妻子雖然因為歲月留下了痕跡，卻依然貌美的側顏，情不自禁出聲喚道。“阿好……”

黃好迎向丈夫的目光，嫣然一笑。

剎那間，像是漫天繁花在眼前盛綻，餘政軍眼裡除了妻子，再也記不起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