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拖油瓶與繼父（44）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

哪怕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尷尬依然難以避免。

面對孟易揚彷彿看透一切又不在乎一切的態度，陳京不由得握緊拳頭。

“你有什麼要問的？”倒是魏小魚，她並沒能看出兩人間的暗潮洶湧，只是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陳京。“我爸又和你不熟。”

這才是魏小魚平常的樣子，也是陳京始終跨不過去的一道鴻溝。

他之前一直以為魏小魚雖然冷漠了點，但對自己總還是有一點特別的，就憑著這一點特別，陳京撐了下來，哪怕暫時放下自尊拿熱臉貼冷屁股也覺得沒有關係，因為他始終相信有一天能敲開魏小魚封閉的心。

不然，若讓陳家父母或兄姐見到陳京在面對魏小魚時的模樣，只怕會驚掉下巴。

從小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又是一眾同輩中年齡最小相貌最好的，似乎被偏寵的理所當然。

哪怕陳京看來為人和善，可其實那不過是良好教養下所呈現出來的一種保護色而已，真正的陳京，還是有作為富家子弟的那份驕傲在的。

只不過在與魏小魚相處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將這面很好的掩藏起來罷了。

曾經，他要人暗中調查過魏小魚，在得知了對方慘淡的童年後，少年內心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保護慾。

陳京相信，魏小魚的冷漠不過是並不快樂的兒時光陰所留下的後遺症，只要自己持之以恆，肯定能打動她的。

古人有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陳京深信不疑。

直到現在。

他望著同樣看著自己的兩人，孟易揚輕佻嘲諷，魏小魚疑惑不解，然而在這中間，卻有股若有似無卻又讓人無法忽略的曖昧氛圍在流轉著，深深刺激了陳京。

話於是就這麼脫口而出。

“你們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衝動是魔鬼，陳京知道。

然後將問題問出來以後，他並不後悔。

少年頑強又執拗的目光直直迎上男人一瞬間沉了下去，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在烏雲籠罩下見不得半點光亮的黑色眸子。

他要一個答案。

不論這個答案是由魏小魚還是孟易揚來給，陳京都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

“你到底在說什麼？”魏小魚聽了陳京的問題先是愕然，回過神來後也不知道是想要掩飾心情還是怎的，用一種帶著點氣急敗壞的語氣說道。“我和他當然是父……”

“是情人。”

剎那間，空氣彷彿靜止了。

連風吹動落葉的颯颯聲都清晰的可以聽見。

不只陳京，就連魏小魚都因為孟易揚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而身體僵硬。

她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然而當她微微轉動脖子，從眼角餘光瞥見孟易揚的表情就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孟易揚很認真。

不論是他的語氣還是表情。

彷彿是怕陳京沒聽清楚似的，他又重複了一次。

“我們是情人。”

男人說著，忽然伸手，一把將魏小魚給摟進懷中。

哪怕有著年齡上的差距，但任誰都無法否認的是站在一起的兩人顯得如此相襯且登對。

“如何？”孟易揚的姿勢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卻無端給陳京極帶來極為強大的壓迫感，讓少年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你有什麼意見還是指教嗎？嗯？”

最後那挑起的一聲氣音，帶著隱隱的挑釁。

陳京感覺到了，可是又如何呢？就像他從孟易揚口中得到了答案，一如他的直覺，然而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能改變什麼？

或者說，他有能力改變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

他什麼都不能改變。

陳京從出生到長那麼大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如此強烈的無力感，就像無助的踏入陷阱的幼獸，少年喉嚨中發出了嘶啞的低吼。

魏小魚這下總算懂了。

陳京的笑容，陳京的溫柔，還有陳京對她的關心和照顧……這些曾令魏小魚無所適從卻又漸漸習慣了的細節，原來一直就不是單純同學間的互動，而是年少慕艾下的行為表現。

對上陳京又酸又澀像揉合了檸檬與苦茶的複雜眼神，魏小魚心中在覺得“原來如此”的同時，並無多餘的感情發酵。

畢竟她對陳京的認知始終停留在同學的階段。

沉默放肆蔓延，像是繞出了一道結界，將三人同時鎖在裡面，與世隔絕。

直到陳京再次開口。

少年的嘴脣蠕動了好幾下，才艱難的將聲音發出。

“呵，果然如此。”

明明感覺再沉重也不過卻楞是要故作輕鬆的說出來，或許，這也是少年最後留給自己的一點臉面。

單向的愛情，原來不過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