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
黎玉遲疑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好吧,大哥,我拿回來了,反正我的也就是你的,放在誰身上都一樣。”
他接過了那塊金子,放進了懷裡。
譚秀這才把話轉了回來,道:“兄弟,你怎麼知道他們……”
“看出來的,大哥。”黎玉笑笑說道:“我並不傻,我還不是個沒出過門兒,沒見過世面的人,在家的時候我不唸書,一天到晚往外頭跑,什麼人都見過。”
譚秀道:“那,你真打算在這兒待下去?”
“大哥。”黎玉道:“我剛才說得還不夠明白麼?反正咱們是來學武的,只要能學一身本事就行,再說,想走怕也不容易,既然這樣何不索性裝聾作啞!”
黎玉的人遠比他的年紀成熟,這一點譚秀不如他多多。
譚秀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黎玉看了他一眼,又道:“大哥,雖然你我認識還沒幾天,可是從你不要我這塊金子上,我看得出大哥這個人正直得一點兒彎兒都不會拐,這跟我不一樣,只是大哥,在這年頭兒,尤其是在這兒,你這樣會吃虧的!”
譚秀道:“我知道,兄弟,可是我……”搖頭苦笑,住口不言,沒再說下去。
黎玉一雙手又拍上他肩頭,道:“聽我說,大哥,咱們一切為學武,能委曲盡受委曲,大丈夫能伸能曲,走到哪兒說哪兒,現在別想什麼,真要有別的打算,等咱們學點兒之後,自信能走的時候再說不遲,行麼?大哥。”
譚秀沒說話,黎玉還待再說,外頭傳來了一陣輕捷的步履聲,黎玉忙道:“有人來了。”忙收手退到了炕邊。
轉眼間步履聲已近,只聽外頭有人詫異地“咦”了一聲道:“李秀哪兒去了?”
黎玉低低說道:“是二師兄。”忙高聲應道:“二師兄,人在這兒呢。”隨即迎向門口。
他剛走兩步,那白淨臉漢子陳慕南已走了進來,他詫異地望著譚秀道:“你怎麼搬過來了?”
譚秀站起來還沒說話。
黎玉已搶著說道:“我已經跟大師兄說過了!”
陳慕南“哦”地一聲,深深看了黎玉一眼,點頭說道:“也好,你兩個都有伴兒了……”
轉望譚秀道:“祖師爺要見你,跟我去一越吧。”
譚秀聽得心頭一跳,他立即明白了,這又是黎玉替他打通了黑衣大漢那一關生了效,他忙道:“謝謝二師兄帶領。”
陳慕南意味深深地一笑說道:“要謝不該謝我。”轉身先走了出去。
黎玉低低說道:“大哥只管放心,大膽的去。”
譚秀沒說話,看了他一眼,邁步跟了出去。
陳慕南等在外頭,一見譚秀出來,立即邁步往前行去。
譚秀緊一步跟了上去,道:“二師兄,祖師爺在……”
陳慕南迴頭笑笑說道:“急什麼,到了不就知道了麼,放心,我擔保你準被祖師爺看上就是。”
譚秀道:“謝謝二師兄!”
陳慕南淡然一笑道:“別謝我,以後跟黎玉多學學。”
譚秀心頭為之一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含混地應了一聲,沒說話。
陳慕南在前頭走,譚秀默默地跟在後頭,出後院,進前院,陳慕南拐向了大殿右,這時候譚秀才發現,這大殿右邊另有一條青石鋪成的小路通往另一個地方。
這另一個地方就是另一個院子,那院門就在那排待客的廂房廊簷下,窄窄的兩扇門兒,從外頭進來,不留意絕難發現。
如今,那兩扇窄門虛掩著,陳慕南到了門前腳下頓了一頓,回過臉來對譚秀道:“記住,進了這扇門浚沒人問你就別再說話了。”
沒等譚秀答應,推門走了進去。
這句話聽得譚秀一顆心往上一提,他來不及多想忙跟了進去,進了這扇門,眼前頓時一亮。
這兒別有洞天,眼前又是一番景象,這院子跟“玉皇觀”那後院差不多大,但卻跟“玉皇觀”後院判若天壞。
眼前,有花圃,有小亭,有朱欄小橋,右假山,還有一泓清澈的池水,那泓清澈的池水之旁,還有一間紗窗珠簷的精舍,那裡像三清弟子修真之處,儼然那個大戶人家的後花園。
譚秀眼打量著,心裡想著,陳慕南帶著他直向那間精舍行去,院子不大,路也不遠,轉眼間又到了精舍之前,陳慕南迴頭對譚秀低低說了整:“等著。”
轉過頭去躬下身軀,恭謹異常地揚聲說道:“稟老神仙,人到了。”
只聽精舍裡傳出那黑衣大漢粗暴話聲:“進來!”
陳慕南應了一聲,回過頭來對譚秀低低說道:“跟我進來。”低著頭行了進去。
譚秀應了一聲,忙跟了進去,剛進門,只聽裡頭傳來一聲沉喝:“老神仙法駕在此,低頭。”
譚秀心頭一震,只聽耳中嗡嗡作響,忙低下頭去。
低著頭往前走了兩步,他見前面的陳慕南停了下來,隨聽前面的陳慕南恭聲說道:“老神仙,這就是‘濟南’來的李秀。”
卻聽一個銀鈴般悅耳動聽,還帶著幾分嬌媚,聽來令人蕩氣迴腸的話聲從前面傳了過來:“別嚇著這孩子,讓他抬起頭來吧。”
隨聽那黑衣大漢話聲道:“李秀,抬頭,謝恩。”
譚秀抬起了頭,他看見了,眼前一道紗幔,黑衣大漢就垂手站在紗幔前頭,臉上一片肅穆神色。
透過紗幔再看紗幔後是一張雲床,雲床上鋪著一張厚厚的紅氈,紅氈上擺著兩個蒲團,蒲團上盤坐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左邊一個,是個道裝全真,年紀在五旬上下,長眉細目,美髯垂胸,倒也是仙風道骨,一臉莊嚴肅穆,看上去有一種自然懾人之威。
右邊一個,卻是個卅上下的美豔道姑,這道姑體態豐腴,一雙彎彎的柳葉眉,一對水汪汪的丹鳳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著,那眼角高挑處,凝聚著一種一分狐媚,一分輕佻,三分春意,更動人,更令人心顫神搖的,是她那張檀口,那兩片溫潤而鮮紅的櫻脣,直欲噴火。
譚秀可沒想到這“玉皇觀”中竟有這麼一位人物,不由地怔了一怔,而就在這時候,那美豔道姑一雙鳳目中閃射出一種惑人的異採,嫣然一笑開了口,話聲極是輕柔:“你就是‘濟南’來的那個李秀了?”
譚秀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黑衣大漢突然說道“”師姑問你話,答應!”
譚秀忙應道:“是的。”
黑衣大漢叫道:“好沒規矩,不會說一聲回稟麼?”
只聽那美豔道姑瞥了黑衣大漢一眼,道:“老大,你要不說話怕我拿你當啞巴麼?多嘴,給我往後站。”
黑衣大漢乖得很,頭一低,立即應聲退後。
那美豔道姑叱退黑衣大漢,轉望譚秀,那花兒一般的嬌層上又堆起令人蝕骨銷魂的動人笑意,柔聲說道:“別讓他嚇著你,在我面前你只管放心大膽說話。”
譚秀忙道:“謝謝仙姑!”
“仙姑?
“那美豔道姑格格嬌笑一聲道:”這孩子好甜的一張嘴……“頓了頓接問道:”
今年多大了?”
譚秀道:“回仙姑,剛滿二十。”
美豔道姑道:“是個孩子,剛滿二十嘛,年輕輕的,家裡怎麼不好待,外頭什麼事不好做,為什麼離鄉背井,一個人老遠地跑到‘泰山’來學武呀?”
譚秀說話很小心,他想了想之後道:“回仙姑,一個男兒家,我不願老在家裡待著……”
美豔道姑道:“那為什麼非學武不可呢?”
譚秀答得好,他道:“我常聽老一輩的說些江湖俠義事,從小就仰慕朱家、郭解之流。”
“好話!”美豔道姑一雙鳳目微微睜了一睜,道:“你的談吐不俗,想必讀過書,讀的書還不少,是麼?”
譚秀道:“也沒讀過幾年,全是老一輩教的。”
美豔姑娘道:“別跟我客氣,我第一眼就覺得你不俗,看來我沒看錯,成了家,娶了親了麼?”
譚秀臉上一熱,道:“回仙姑,還沒有,身無一技之長,也一無所成,我不敢……”
“好一個不敢。”美豔道姑格格一笑道:“那就難怪你捨得離開家了,要是成了家,娶了親,沒幾個捨得撇下嬌妻一個人往外頭跑,這樣也好,沒成家,沒娶親不會分心,學武是最忌分心的……”
譚秀沒說話,他只覺得這美豔道姑說話過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