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那清秀少年轉過臉來道:“別跟我客氣,我這趟出來帶得不少,就算我借給你的,等你將來有了再還給我不就行了麼?”
隨又轉過去把那錠銀子往黑衣大漢手裡一塞,道:“大師兄,拿著吧,往後他在‘玉皇觀’的費用都算我的,只管找我拿就是!”
黑衣大漢接過了那錠銀子,直著眼道:“九師弟,你……你怎麼認識他?”
清秀少年笑了笑說道:“大師兄,這位也是‘濟南’來的,我們人不親土親,他當日也幫過我的忙,要不是他我還上不了‘泰山’,到不了‘玉皇觀’呢!”
黑衣大漢“哦‘”一聲道:“是怎麼回事?”
清秀少年當即把躲進“關帝廟‘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黑衣大漢望著譚秀道:“算你造化,沒想到你有這大福緣,行了,你留下吧,不過你能不能搬到西雲房去,那還得看祖師爺。”扭頭走了出去。
清秀少年扭頭對譚秀說了聲:“你等等。
“快步跟了出去。
譚秀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那清秀少年已折了回來,進門喜孜孜,笑吟吟地道:“走,我幫你搬過去,這個地方不是人住的。
到了炕前拿起了譚秀的小包袱。
譚秀呆了一呆,忙道:“這位,別,我還沒見過祖師爺。”
清秀少年沖譚秀眨眨眼,笑道:“大師兄那兒這一關我已經打通了,有他在祖師爺面前說句話,你就準能留下。”
譚秀明白了,明白剛才黑衣大漢走的時候,清秀少年為什麼立即跟出去了,一陣激動,心裡好不感激,道:“這怎麼好,這怎麼好……
清秀少年笑道:“有什麼不好的,我剛不是說過麼,在這兒,只有咱們親,交個朋友不容易,銀子算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咱們將來都是江湖道上的,朋友那一個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錢大家花就行了,別說了,走吧!”
這清秀少年的確夠海,夠豪邁的,年紀這麼輕,還沒進江湖就有這腔豪情,這種性情,的確很難得。
譚秀雙眉一揚,道:“你這份情我領受了,我記下了……”
“說什麼情,”清秀少年伸手拉住譚秀胳膊,道:“這麼說就見外了,也是瞧不起我,你要願意交我這個朋友,今後就別提一個字兒,走!”拉著譚秀走了出去。
清秀少年住在西雲房中間的一間,進了這一間再看,西雲房跟東雲房大不相同,簡直判若天壤。
牆是剛粉刷過的,有桌子有椅子,炕上有鋪的也有蓋的,桌子上還擺著茶壺茶杯,打掃得窗明幾淨,點塵不染,清秀少年把包袱往炕上一扔,回過頭來笑道:“我就住這一間,一個人住一間屋,正愁沒伴兒,如今好了,咱倆住一間墾,睡一個炕,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愁沒個人說話,這兒坐!”隨手拉過一把椅子。
譚秀忙道:“你坐!”
清秀少年道:“我坐炕上,今後咱倆是師兄弟,關係更進上一層,最好別客氣。”
他把譚秀按在椅子上,然後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坐定,譚秀道:“我還沒請教……”
清秀少年道:“說什麼請教,我叫黎玉,你要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就叫我一聲兄弟,你呢?”
譚秀道:“我姓李,單名一個秀字。”
清秀少年黎玉道:“原來是李大哥,我剛才在前院聽二師兄說又一個‘濟南’來的,我一聽就樂了,急急忙忙地往後院趕,可沒想到是李大哥你,大哥也是‘濟南’人?”
譚秀微一搖頭道:“我不是‘濟南’人,可是在‘濟南’長大的。‘
黎玉道:“在哪塊地兒上長大的就是哪兒的人,大哥家在城裡還是城外?”
譚秀道:“我家在‘大明湖’邊兒上。”
“‘大明湖’邊兒上?”黎玉一怔說道:“‘大明湖’邊兒上只有兩戶人家,一家姓譚,一家姓井的……”
譚秀不安地道:“不瞞兄弟說,我就是譚家的人。”
黎玉又是一怔,道:“據我所知譚家老老少少,上上下下只有四個人,譚老爺子跟三位少爺,大哥是……”
譚秀道:“兄弟,我行三。”
黎玉再度一怔:“大哥是譚家的三少爺……”
譚秀道:“兄弟,別這麼說,我可不敢當!”
黎玉道:“那……大哥怎麼說姓李?”
譚秀沉默了一下道:“兄弟,是這樣的……”
他沒瞞黎玉,把譚家的遭遇全告訴了黎玉,也把他那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告訴了黎玉。
他話剛說完,黎玉就從炕上霍地跳了起來,瞪大了眼叫道:“有這種事,有這種事,這是誰心這麼狠,手這麼辣……”
譚秀微一搖頭道:“誰知道!”
黎玉走過來手拍上譚秀肩頭,道:“大哥,別難受,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仇總是要報的,咱們這不是來學武了麼?等學成了我陪你下山尋仇去……”
譚秀道:“謝謝兄弟,我就是為這才上的‘泰山’,兄弟該知道老爺子生前性泊,也來自江湖!除了那片大院落外可說沒什麼積蓄,所以我這趟離家也沒帶多少……”
“我知道,大哥!”黎玉一點頭道:“不要緊,我有,我的就是大哥的,其實咱們哥兒倆還分什麼你的我的!”
譚秀道:“兄弟,你這份情……”
黎玉道:“大哥怎麼又來了,不想要我這個兄弟?”
譚秀勉強笑笑,搖頭說道:“我沒想到這兒是這麼個地兒,進門就要銀子……”
“大哥!”黎玉拍了拍他道:“你雖是跟著譚老爺子長大的,可是對於外邊的事兒你似乎沒我懂得多,這年頭兒出門在外就是這個,不僅這裡,那兒都一樣,沒銀子走不了路,沒聽人說麼,錢能通神,有錢能使鬼推磨……”
譚秀道:“這我知道,可是他們要得未免太急了些。”
黎玉笑笑說道:“不瞞你說,大哥,我雖只比你早來一天,可是我知道的已經不算少了,這兒不是什麼善地兒,這一夥兒人也不是什麼善類……”
譚秀一怔忙道:“怎麼,兄弟,這兒……”
“聽我說,大哥。”黎玉拍拍了他,截口說道:“咱們既然進了‘玉皇觀’這扇門,要想出去只怕就難了,這就跟上了賊船一樣,當然,他們要是不想要誰那又當別論,可是依我看就是他們不要咱們,只怕咱們也不能好好兒地下山去,我抱定了個主意,反正咱們是來學武的,只要他們教咱們本事,咱們能學成一身本事,別的就什麼也別管……”
譚秀忍不住問道:“兄弟,他們是幹什麼的?”
黎玉搖頭說道:“這個我還不知道,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路數,不瞞大哥說,我已經拿了五兩金子出去了。”
提起金子,譚秀想起了,探懷摸出那塊金子遞了過去道:“兄弟,這是你的,我不能收……”
黎玉一怔道:“怎麼,大哥,你沒花……”
譚秀道:“這是你的,我怎麼能花!”
黎玉道:“那大哥剛才為什麼不拿出來給他……”
譚秀道:“我不說麼,這是你的,我怎麼能拿著當自己的隨便給人?”
黎玉呆了一呆,道:“我沒交錯朋友,大哥真是個難得的老實人,難得的君子……”
用手一推譚秀的手,接道:“大哥別給我,先收著好了,我剛說過,咱們還分什麼你我……”
“不,兄弟。”譚秀道:“你的那份情我已經領受了,你給我的也已經夠多了,這我無論如何不能收。”
他話說得很堅決,不容黎玉不把金子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