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手一攤,掌心裡託的赫然正是他給譚秀的那顆念珠,他接著說道:“我在一具屍體的手裡發現了它,我猜想你一定在‘史家寨’,至少你該到過‘史家寨’,可是屍體裡沒有你,那表示你並沒有遇害,你沒有遇害那就有兩種可能,一是你到過‘史家寨’,已經走了,一是你還在‘史家寨’裡,於是我就一陣尋找。還好,終於讓我找著了你。小夥子,你差點沒讓‘史家寨’的人囚死,可是他們要是沒把你囚在地牢裡,只怕你現在也在那成堆的屍體之中,這該是不幸中的大幸,也算小夥子你的福緣深厚,命大造化大……”
譚秀道:“可是,‘史家寨’的人……”住口不言。
灰衣人含笑說道:“看來你已經不記恨‘史家寨’的人了。”
譚秀道:“大和尚剛賜明教,我不敢再有怨必報。再說我記恨‘史家寨’的人是一回事,那個幫會他們心狠手辣,滅絕人性又是一回事……”
灰衣人截口說道:“小夥子,你認為他們心狠手辣,滅絕人性?”
譚秀目光一凝,道:“難道大和尚不認為他們心狠手辣,滅絕人性?”
“不。”灰衣人搖頭說道:“我是個佛門弟子出家人,出家人慈悲為懷,眼見這種血腥事兒怎會不認為他們心狠手辣,滅絕人性,老實說,小夥子,我不但認為他們心狠手辣,滅絕人性,而且還認為他們是有意跟我做對,把柄血腥的殺人刀硬塞在我手裡。”
譚秀訝然說道:“大和尚這話……他們怎麼會是有意跟大和尚做對……”
灰衣人淡然一笑道:“小夥子,你不能算是江湖人,所以你對江湖事也知道太少,小夥子,想想看,你是為什麼被‘史家寨’囚在地牢裡的。”
譚秀呆了一呆,兩眼猛睜,道:“我明白了,大和尚是說那顆念珠……”
灰衣人一點頭,道:“不錯,小夥子,江湖上任何一個幫會以念珠為表記的可說絕無僅有,這已經透著稀罕了,世上各式各樣的念珠不少,他們用以為表記的念珠,居然跟我的信物無論形式大小都一模一樣,小夥子,這應該不會是巧合吧?”
譚秀點頭認道:“大和尚說得是,這不該是巧合。”
灰衣人道:“那麼,小夥子,你以為我該是裝聾作啞,不聞不問,任他們把柄血淋淋的殺人刀往我手裡塞呢,還是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然後公諸於世,保持我的清白呢。”
譚秀兩道眉毛微微揚了揚,道:“大和尚,別說他們可能是有意嫁禍大和尚您,就是他們不以念珠為表記,無意嫁禍你大和尚,你大和尚有這麼一身當世稱最的所學,也不應該不聞不問,任他們這麼燒殺劫掠。”
灰衣人兩眼微睜,奇光外射,那兩道奇光比電還亮,他一點頭,說道:“說得好,小夥子,你這番話正合我的心,為人在世不能那麼自私,尤其我是個佛門弟子出家人,更該上秉佛旨,救苦救難,小夥子,就這麼說定了,不但自掃門前雪,連他人瓦上霜也管了,只是………”
眉鋒微微一皺,道:“小夥子,我沒有空,也懶於親自出面,你說該怎麼辦?”
譚秀道:“大和尚,你不該沒有空,也不該懶於親自出面。”
灰衣人偏著頭想了想,然後望著譚秀道:“小夥子,你說,我找個人替我出面,幫我查查這件事,是不是也一樣呢?”
譚秀沒多說,點頭說道:“應該這樣,只要大和尚認為他有這個能力,能勝任。”
“那當然。”灰衣人道:“我不敢說眼光超人,但我從來沒看錯過人,只要是我找的人,他準有這個能力,準能勝任。”
譚秀道:“那就行了。”
灰衣人道:“小夥子,我找的是你。”
譚秀一怔:道:“怎麼說,大和尚,你找的是我?”
灰衣人點頭說道:“我想讓你代我出面,幫我查查這件事,然後把他公諸於世,難道你不願意?”
譚秀道:“大和尚,你不是開玩笑吧,我連防身之能都沒有……”
灰衣人淡然一笑道:“小夥子,只跟我去,還愁沒有防身之能麼?”
譚秀是個聰明人,這他還能不懂?他兩眼暴睜,驚喜說道:“大和尚,你是說……”
灰衣人一攤手,道:“小夥子,這還用多說麼?只問你願不願意。”
譚秀因驚喜而激動,道:“不瞞大和尚說,我求的就是名師。”
灰衣人“哦”地一聲凝目說道:“小夥子,為什麼,你為什麼求名師?”
譚秀道:“自然是為學武。”
“那當然。”灰衣人道:“求名師不是為學武是什麼?我是問你為什麼要學武!”
譚秀沒隱瞞地把他的遭遇告訴了灰衣人。
靜靜聆聽,灰衣人睜了兩眼:兩眼之中又顯現比電還亮的逼人奇光:“小夥子,你是‘大明湖’邊譚家大院的人?”
譚秀說得心裡悲慘難受,他低著頭,可沒看見灰衣人那懾人的威態,懾人的神情,他只點了點頭道:“是的,大和尚。”
灰衣人道:“譚老爺子的大號是……”
譚秀道:“他老人家譚闓東。”
灰衣人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你是譚闓東的兒子?”
譚秀搖頭說道:“不,大和尚,我是個孤兒,自小被譚老爺子收留,為報答老爺子的恩德,我願為奴僕,可是老爺子視我如己生……”
灰衣人點了點頭,道:“巧了,原來你跟譚闓東有淵源……”
譚秀聽出這話說得有原因,抬起頭來道:“大和尚莫非認識老爺子。”
灰衣人道:“何止認識?他是我尋覓多年未獲的……小夥子,這我將來自會告訴你的,你剛才說譚闓東有一具革囊,本來是要你帶出譚家大院到江湖上找尋他一個朋友,然後把那具革囊交給他那個朋友的,可是事後你發現他丟了,是不是?”
譚秀道:“我不知道是丟了,還是在老爺子身上……”
灰衣人道:“那些人既是為那具革囊而來,他們不會放過譚闓東身上的,只怕是丟了,小夥子,你我真有緣,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誰說冥冥中沒有神?小夥子,我找你替我出面,幫我查那件事並沒有錯,我找對了人……”
譚秀心裡忽然一動,忙道:“大和尚,莫非你就是老爺子說的那位……”
灰衣人道:“大概他指的是我,事實上他並沒有別的朋友,就是有,以前因為某種原因,後來因為某種原因,也早斷絕了來往。”
譚秀訝然說道:“大和尚,你這話……我不懂。”
灰衣人目光一凝,道:“小夥子,你跟著譚闓東長大,對於他,你知道多少?”
譚秀道:“老爺子不許別人問,他老人家也從沒對我提過……”
灰衣人道:“現在他已經作了古,就算他還在,你是我找來替我出面,幫我查事的人,—我把他的事告訴你,他應該不會反對……”
頓了頓,接道:“小夥子,譚闓東當年是先朝宮裡的一名侍衛……”
譚秀一怔,也一驚,道:“怎麼說,大和尚,老爺子他是……”
灰衣人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崇禎爺自縊煤山殉國歸天,譚闓東攜帶一件宮裡機密也失了蹤,當年他身為大內侍衛,絕少跟朋友往來,後來他為消聲匿跡,更不會去跟那個朋友來往,這你明白了麼?”
譚秀心裡好不激動,點若頭道:“大和尚,我明白了,原來老爺子就是彭老人家所說的那位先朝侍衛……”
灰衣人道:“彭千里他知道的不少……”
手一伸,接道:“小夥子,你把在譚闓東手裡發現的那枚制錢拿出來讓我看看。”
譚秀心裡一動,心想:“這位奇僧胸羅淵博,見多識廣,他可能知道這枚制錢的來龍去脈。”
當下忙把那枚制錢掏出來遞了過去。
灰衣人接過那枚制錢,正看看,反看看,他皺了眉。
譚秀忙道:“大和尚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