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
李燕豪看得清楚,這黑衣壯漢掌中扣著一對“飛輪”!
黑衣壯漢在李燕豪身前丈餘處停步,道:“亮你的兵刃。”
李燕豪道:“你視而不見麼?”
黑衣壯漢臉色微變,道:“你就用這張弓?”
李燕豪道:“在我手裡,就是一根蘆草也能殺人。”
黑衣壯漢沒再說話,腳下一點地,閃身欺到,雙掌一錯,“飛輪”雙分,一左一右攻向李燕豪兩側“太陽穴”,上手便是煞著狠招。
李燕豪抬手一弓揮了出去,只見弓影兩個,分別迎向那左右襲來的兩個“飛輪”。
黑衣壯漢冷哼一聲,微退半步,撤腕收招,兩個“飛輪”一碰,金鐵交鳴,火星四射,雙掌再分處,滿天輪影罩向李燕豪。
這黑衣壯漢在這一對奇形兵刃上,甚見造詣,雙輪翻飛起忽忽勁風,偶而雙輪扣擊,那金鐵交鳴之聲也足以亂入耳目,每發一招一式無不大異武學常規,虛虛實實,頗令人難以捉摸。
這種奇形兵刃本不好使,可是只要能使,以兩輪互相為輔,威力極大,也甚是霸道歹毒。
五招過後,那黑衣壯漢突然一招類似“童子拜觀音”的招式,雙輪一合乍分,那左手飛輪恰好掛住李燕豪掌中長弓。
他一聲冷笑,左輪迴帶,右輪前遞,一招兩式,詭異異常,他想憑左輪,靠腕力,把李燕豪身軀帶得往前一傾,右輪同時遞出襲向李燕豪心口。
他這一招兩式不可謂不歹毒,然而李燕豪何許人,豈會被他扯動,上他這個大當,當下右臂凝力也猛回一帶,同時左掌遞出攫向黑衣壯漢的右腑。
豈料那黑衣壯漢腕力真不弱,只聽“砰!”地一聲,兩個人誰也沒扯動誰,弓弦卻倏然而斷。
那黑衣壯漢沒李燕豪站得穩,弓弦一斷,他馬步晃動,身軀往後一仰,李燕豪絕不遲滯,沉腕出弓,電一般地點向他的咽喉。
那黑衣壯漢顯然沒想到李燕豪應變那麼快,大吃一驚,回輪封架已然來不及了,他畢竟身手不弱,身軀索性後仰,腳下一用力,脫弩之矢般倒竄了出去。
李燕豪冷笑一聲,右腕倏沉,長弓一抖,那斷了的弓弦灰蛇般纏上黑衣壯漢雙腿,他再抖腕,那弓弦是牛筋製成,堅靱異常,黑衣壯漢應手飛起,“吧噠”
一聲摔在兩丈以外。
兩個黑衣漢子射落那黑衣壯漢身邊,那黑衣壯漢翻身躍起,神態怕人,滿口牙一挫便待再撲。
只聽董化成冷然喝道:“回來。”那黑衣壯漢當真聽話得很,凶態盡斂,頭一低,轉身退了回去,那兩個黑衣漢子沖董化成一躬身道:“董老,屬下兩個願……”
董化成一抬手,攔住那兩個黑衣漢子話頭,兩眼精光閃射,望著李燕豪開口說道:“小子,你這身功夫是跟誰學的,記得當日你連老夫一巴掌都接不住,怎麼幾年不見……”
毛復怪笑一聲道:“董老大,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士別三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你也真是,這小子若似是昔日那樣,他豈能傷得老沙兩個。”
董化成道:“說得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小子,答老夫問話。”
李燕豪道:“這個你就不必管了,反正今夜的我不同於當年的我就是,你兩個過來試試吧。”
毛復嘿嘿一笑道:“你沒聽老夫那下屬剛才說的話麼,殺雞焉用宰牛刀”有他們在何用老夫兩個出手。
董化成冷哼一聲道:“毛老二說得是,統統上,剁他。”那八個大漢,連那使“飛輪”的在內,恭應一聲一擁騰躍撲來。
李燕豪雙眉微揚,冷笑說道:“怯懦無恥的東西,驅他人送死,就憑這樣充當闖賊的衛士麼。”
說話間那八名大漢已然撲到,就在這當兒,遠處夜空中突然冒起一道耀眼光華,衝天直上九霄。
倏然董化成一聲沉喝:“回來。”那八名大漢硬生生收住前撲之勢,腳一點地,倒射而回。
那八名大漢剛退回,遠處夜空中出現兩點燈光,奔電般向著“洛水”之濱射來。
這兩點燈光的出現處,在三十丈之外,但一轉眼工夫卻已到了二十丈內,快速驚人,董化成跟毛復還有那八名大漢一起躬身下去,狀至恭謹。
燈光來近,李燕豪看清楚了,那是一頂鵝黃色的軟轎,四人高抬,比“洛陽城”所見那黃衣大姑娘的氣派還大。
軟轎前兩邊並掛一盞琉璃燈,儘管風力頗勁,馳行極速,而那盞琉璃宮燈的燈焰卻只晃不滅。
軟轎前五尺處,一左一右,兩個妙齡少女,著青色勁裝,一個懷裡捧著一柄斑斕長劍,一個雙手之中擎著一個其色金黃,上繡一條銀龍的三角小旗。
軟轎近十丈,董化成,毛復齊聲說道:“屬下等恭迎姑娘。”
十丈距離,轉眼而至,四名轎伕一起停住,那四名轎伕穿黃衣,個個身材瘦小,膚色黝黑,臉色死板板地,沒一點表情,看上去不像中原人!
只聽轎中傅出一個,嬌慵無力,聽來令人蕩氣迴腸的甜美話聲:“董老,毛老少禮。”
董化成,毛復齊聲說道:“謝姑娘。”這才站直身形。
接著轎中傳出一聲輕“咦!”那嬌慵無力的甜美話聲道:“這是幹什麼呀,跟人打架麼?”
董化成跨前一步,把事情詳詳細細稟報了一遍,他倒也能據實作答了,並沒有無中生有,多生是非。
轎中人靜靜的聽,容得董化成把話說完,她輕“哦”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呀,這是小事兒嘛,也用得著拿刀動杖地拚命呀,唉,你們真不聽話,都讓我煩心死了。”董化成低頭沒說話。
兩條人命在她眼裡居然是小事,她話說得不溫不火,輕柔異常,完全跟個沒事入兒似的。
話聲未頓,轎中人那輕柔話聲又起:“就是這位麼?”
董化成道:“回姑娘,是的。”
轎中人道:“讓我跟他說兩句話,我請教,你這位貴姓?”
李燕豪心知這話是衝著他說的,轎中人問得和氣,他不便不答,當即說道:“李,十八子李。”
“巧啊,”轎中人道:“咱們是同宗,一家人嘛,一家人怎麼好你死我活地拚殺呀……”
李燕豪眼見轎中人的氣勢,再一聽他姓李,立即推斷這轎中人必跟那闖賊李自成有淵源,當即心裡就泛起了一種厭惡感。
話聲微頓,轎中人接著說道:“剛才聽董老大說,你多年前曾跟彭老在一起過,有這回事麼?”
李燕豪道:“這是實情實話。”
轎中人道:“那麼現在彭老呢。”
李燕豪道:“何不問你那兩個下屬。”
轎中人道:“我對你那麼和氣,你怎麼好這麼對我啊。”李燕豪沒說話。
轎中人又道:“我知道彭老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是問他的遺骸……”
李燕豪道:“這個不勞姑娘操心,人死人士為安,我把彭老埋了。”
“謝謝你!”轎中人道:“彭老的善後本來是該我料理的,可是那時候我不在中原,唉!我早就對他們說過,彭老既不願意再跟大夥兒共事,那就算了,人各有志,凡事也勉強不了,誰知道他們就是不聽……”
李燕豪冷笑一聲道:“姑娘如今說這話,不嫌太遲了麼。”
“說得是啊。”轎中人道:“我本來是不想說的,免得讓人家說我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裡是多麼難受……”
李燕豪冷冷一笑,沒說話。
轎中人接著說道:“你跟彭老有什麼淵源麼?”
李燕豪道:“談不上淵源。”
轎中人道:“那你為什麼要替他報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