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一五

遠遠綴著那名中年化子東彎西拐的跑了一陣子後來到一處,樑二飛刀道:“這是‘什剎海’嘛,他們到這兒來幹什麼?”

可不,眼前正是地當“地安門”西,正當“北海”後門之地的“什剎海”。

在這年頭兒,三海是禁地,只有這“什剎海”是一般平民的遊要地兒,海分前後二海,前海在“地門”外迤西,後海在“德勝門”外迤東,後海比前海略大,但風景卻略遜於前者。

前後海相通,相通處在“銀錠橋”,“什剎海”這地方百藝雜陳,攤販雲集,幽人雅士,紅男線女,菁萃其間,老柳連綿,濃蔭蔽天,是個消夏的極好所在。

“北京城”的好處,在三教九流各得其所,“什剎海”跟“天橋”,就是最好的寫照。

“什剎海”南岸巨宅連雲,那是達官貴人的宅第,“大觀園”似的深庭廣院,“什剎海”之一景就是這些庭院的內苑。

北岸則不同了,北岸不但百藝雜陳,萬頭攢動,而且是食府之所,“北京城”

著名的飯莊差不多都在這兒。

眼前就是“什剎海”的北岸,眼前那中年化子,在人群中左閃右避地往前走,樑二飛刀道:“他到這兒來幹什麼,這地方雖是三教九流彙集地兒,可是並不適於‘窮家幫’……”

的確,這地方談隱密是不夠格的。

李燕豪道:“且跟著他看看再說吧……”

忽然壓低了話聲,道:“二哥,咱們也讓人綴上了。”

樑二飛刀是老江湖了,他沒回頭看,道:“是什麼樣的人,三弟看見了麼。”

李燕豪道:“一個穿青衣的中年漢子,看樣子不像是‘窮家幫’的。”

樑二飛刀道:“不簡單啊,瞧不出還有別人幫他們的忙呢,看來北總堂在這什剎海北岸一帶佈滿了眼線,由這兒看不是北總堂遷來了此處,便是他們在此處要有所作為。”

李燕豪道:“二哥,找家地勢高的飯莊子進去坐坐,居高臨下,打高處繼續盯著剛才那名化子,我把身後這人引開去,等會兒咱們在飯莊子裡碰面。”

樑二飛刀往前一打量,道:“三弟,‘會賢樓’怎麼樣?”

李燕豪點頭說道:“好,誠如二哥所說,他們可能在這一帶佈滿了眼線,二哥要小心點兒。”

樑二飛刀笑道:“三弟放心,終日打雁的人,還會讓雁喙了眼珠子去不成。”

拉拉衣裳蓋住了腰間的繩結,邁步往“會賢樓”走去。

李燕豪適時也拐個彎兒往北行去。

他一個勁兒地往前走,越走行人越稀少,越走眼前越冷清,只有那濃蔭蔽天的一株株老柳,很難看見一兩個行人。

這時候再看,的確,他身後十多丈處跟著個青衣漢子,此人看上去挺健壯,一臉的驃悍之色。

他也挺機靈,看看李燕豪越走越冷清,心知不對,停步遲疑了一下,扭頭就要往回走。

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朋友,你還想走麼?”

笑聲就在腦後,那青衣漢子大吃一驚,胳膊一彎,一肘往後撞去。

李燕豪冷冷一笑,道:“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差得遠。”

他那右掌正好迎上青衣漢子的手肘,五指一扣,青衣漢子那“曲他穴”已落入他掌握,他五指用力往後一扳,青衣漢子吃到了苦頭,“哎呀”一聲立即往下爬去。

李燕豪冷哼一聲道:“請跟我到樹蔭底下談談去。”

他推著青衣漢子往那片老柳叢中走去。

青衣漢子“曲池穴”在人掌握之中,整個右半身痠麻不聽使喚,只得乖乖聽話。

這一片老柳叢是個“談話”的絕佳處所,不但濃蔭蔽天,而且人往裡頭一站,外頭是一點兒也看不見。

進了柳樹叢,李燕豪道:“你暗中跟著我是什麼意思。”

青衣漢子道:“朋友你誤會了,這‘什剎海’一帶到處是人,怎麼能說我跟你。”

李燕豪道:“你還嘴硬。”

五指上一用力,青衣漢子立即悶哼一聲往下爬去。

李燕豪道:“我要是把你放躺在這兒是不會有人知道的,說,你是哪條路上的。”

那青衣漢子道:“我是‘窮家幫’的。”

李燕豪冷笑說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單看你這身打扮就不像是‘窮家幫’的。”

那青衣漢子道:“我真……”

這兩個字剛出口,李燕豪五指又用了力。

青衣漢子往下一爬,旋郎又直了腰,道:“好吧,我告訴你,我是‘龍鳳門’的。”

李燕豪為之一怔,道:“龍鳳門?”

青衣漢子道:“這假不了的,你可以擄起我的右賂膊看看,我胳膊上刺有一條龍,一隻鳳,這就是‘龍鳳門’的標誌。”

李燕豪當即擄起了他的右衣袖,果然,在青衣漢子右胳膊刺著一龍一鳳,無不栩栩如生。

李燕豪放下他的衣袖道:“我沒聽說過‘龍鳳門’……”

青衣漢子道:“放眼當今,你是頭一個知道‘龍鳳門’的。”

李燕豪道:“這麼說‘龍鳳門’甫自創立?”

青衣漢子道:“你錯了,‘龍鳳門’創立近十年了,只不過從沒到過中原來活動過,所以不為人知。”

李燕豪道:“這麼說,‘龍鳳門’不是中原的幫派?”

青衣漢子道:“本就不是。”

李燕豪道:“‘龍鳳門’的根紮在什麼地方,一向都在什麼地方活動,如今為什麼突然到京裡來了?”

青衣漢子道:“這個我不能說。”

李燕豪道:“恐怕由不得你。”

五指剛要用力,倏聽青衣漢子一聲悶哼,隨見他彎下腰去,猛一回頭,臉色鐵青,神色淒厲怕人,只聽他咬牙說道:“朋友,你害死我了。”一個身軀漸漸往下倒去。

李燕豪一怔,謄出右掌捏開了青衣漢子的嘴,一看之下,他不由又是一怔,青衣漢子一根舌頭好好兒的,不是嚼舌自絕,本來不是,要是他剛才豈能清清楚楚說那一句朋友,你害死我了。

就在他這一怔神間青衣漢子已整個人倒在了地上,兩腿只一踢彈便翻眼嚥了氣。

李燕豪怔住了,他沒用重手法對付青衣漢子,青衣漢子也沒嚼舌自絕,更沒聽見有什麼暗器偷襲,怎麼會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李燕豪定了定神,伸手把青衣漢子翻個臉向上,又捏開青衣漢子的嘴看了看,也沒有中毒跡象。

青衣漢子不是吞毒藥自殺的,那麼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李燕豪好生異詫,卻百思莫解。

現在人死了,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了。

只知道青衣漢子並不是“窮家幫”北派的,也不是官家跟三青幫的,更不是李繼承那一黟人,而是“龍鳳門”的,別的什麼也不知道。

他發了一會兒怔之後,轉身走出了柳樹叢往會賢樓行去,一路走,一路還在思索那青衣漢子的死因。

不知不覺間進了“會賢樓”。

今天這會賢樓上怎麼這麼冷清?

偌大一個“會賢樓”上只有六個人,這六個人俱是一身黑衣,而且都分坐在四下裡,只有中間幾張桌子空的。

這六個人裡沒一個是樑二飛刀。

樑二飛刀那裡去了。

自己跟他約好在這座“會賢樓”上見面的。

李燕豪是個聰明人,看看不見樑二飛刀的蹤影,再一想這六個人的裝束跟坐的位置,他立即明白了幾分,提高了警覺,邁步往中間走去。

到了中間揀了一付座頭坐下,卻不見夥計過來招呼。

他剛坐定,六個黑衣人一起推杯站了起來。

李燕豪剎時全明白了,樑二飛刀出事了,自己也已陷入了包圍,可是他不在乎,也沒打算馬上脫離包圍,他要在這六個人身上找出樑二飛刀的下落。

他輕輕地拍了拍桌子,叫道:“夥計,夥計……”

正對面一個黑衣開了口,話聲冷冷道:“尊駕要吃點什麼?”

李燕豪目光一凝,望著他道:“你是‘會賢樓’的夥計?”

那黑衣人道:“不是,可是你要什麼,我得叫他們給你送上來。”

李燕豪道:“那就麻煩一趟,隨便送幾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