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八
喘息吁吁裡,冷凝綺身形翻滾,厲聲喊:“燕鐵衣,你麻子不叫麻子,你叫‘坑人’!”
淡淡一笑,燕鐵衣身形猝動,“照日”短劍在一蓬光雨的拋灑中捲向賀弘,而賀修的“霸王鋼鞭”方自呼轟側襲,另一蓬光雨也飛迎賀修。
賀家兄弟同時暴退,但橫了心的賀修卻驀地一個旋身,雙手握鞭,猛砸對方腰際,鞭勢未定,又倏忽晃搖,整個罩住了敵人的全身!
燕鐵衣的“照日”短劍突然形閃成九十九抹流光四散標射,光聚如虹,剎那時只見賀修那柄粗長沉重的黝黑鋼鞭有如一條受了傷的怪蛇般顫抖擺動,斜舞偏歪,而同時,另一道冷電眩目閃現,快不可言,賀修尖嚎一聲,血濺三尺,一個觔斗便摔出去五六步!
賀弘悲號如泣,雙手緊執三節棍的兩端,以第二節猛套燕鐵衣脖頸,在燕鐵衣閃退的一剎那,棍身突翻,自上而下,暴擊燕鐵衣天靈!
燕鐵衣只是微微偏身——約莫兩寸——三節棍沉重的“呼”的一聲貼著他的耳邊揮落,他不待敵人有第二個動作,左手倒翻,連正眼也不看一下,寒光伸縮,賀弘也如同乃兄一樣,怪號一聲倒翻出去!
於是,凌空八條人影疾撲下來,人在半空,赤虹一道,貫射似飛!
不錯,頗有點“出雲”的味道。
燕鐵衣身形猛躍,急速翻滾,但見一團黑影旋轉如球,劍芒穿刺流閃,便宛如那團旋舞的黑影身上逆濺著一圈冷電精光,燦爛無比。
尖銳的破空聲刺耳的呼嘯聲,劍刃以難以言喻的快速飛穿,紅綢一擊不中,尚未及收回,業已在一片“刮”“刮”聲裡段段削落,漫空飄拂!
而另一抹光刃閃掠更急,花川剛剛恐懼慌張的騰起三尺,那抹光刃已像自虛無中凝形,那樣突兀的將花川撞出丈許之外!
殷紅的鮮血,正襯抱著片片飄蕩的紅綢,自空中落地。
“七刀攏月”的七位朋友,這時已顧不得再攻殺冷凝綺,七個人吼喝連聲,卻是硬著頭皮撲向了燕鐵衣。
燕鐵衣這一次不再以靜制動,而採取了以動制動的方式,他側身暴進,一長一短雙劍流燦翻飛,劍刃的光輝交織成一幅瑰麗的圖案,刃風削裂空氣,也同時捲起了三柄朴刀!
三個失去兵器的大漢方自驚叫著抱頭滾地,燕鐵衣已凌空旋舞,雙劍眩目奪神的映幻出漫天光弧,於是,剩下的四柄朴刀飛捲上了天。
七名大漢的樣子實在夠狼狽——一個個不是在地下爬滾,就是沒命往四周奔逃,他們忽略了燕鐵衣寬大的心胸,他們一時全未想到,燕鐵衣如果要殺他們,既能捲飛他們的兵刃,又何不捲飛他們的腦袋?
雙劍早已還鞘,燕鐵衣閒閒背手而立,衣發不亂,氣定神安,連一點汗漬也未見,就猶如他沒有動過手,一直在做壁上觀一樣。
現在,賀修、賀弘兄弟二人已能支撐著坐起來了——燕鐵衣並沒有要他們的命,只是一人捱了一劍而已,當然,那一劍全是深透腿根,業已令他們暫時失去了行動的力量。
一個人只要能夠動作,往往便難以控制情緒,燕鐵衣知道這個道理,便只有令這些激動的朋友們安靜下來,花川也一樣,大腿根上捱了一劍,幾乎兩邊洞穿。
但是,“七刀攏月”的七個人卻沒有一個掛綵的,燕鐵衣不要他們掛綵,燕鐵衣考慮到這七個人必須好生留下來照顧受傷的三個人回家。
賀家兄弟的神情沮喪又悲哀,垂首坐在那裡,默無一語;花川卻抱著受創不輕的大腿,痛得汗下如雨,整張面孔全泛了灰!
燕鐵衣嘆了口氣,道:“賀修,你們非要試,我早已告訴你們結果會是這樣的了,預見了不幸,何苦還非要明知故犯不可?”
咬咬牙,賀修抬起頭來,臉色慘白,無盡的痛苦合著悲憤盈於雙眸之中:“燕鐵衣,你要就斬盡殺絕,一一誅戮我們於此,否則,我們會記著今天,記著這一切……你知道,武林中人,報仇雪恨只有一個法子。”
燕鐵衣平靜的道:“我知道,但我奉勸你們打消這個念頭,否則,就是各位更大的不幸了。”
賀弘切齒叫道:“姓燕的,你殺了我們吧,你不殺我們,遲早我們會殺你,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搖搖頭,燕鐵衣道:“我不殺你們,因為你們的罪過也還不到該死的地步,可是,我給你們這個活的機會卻不是無限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賀修幽冷的道:“當我們再找到你,燕鐵衣,我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而且,也不奢求你再一次近乎羞辱的施捨以及憐憫。”
燕鐵衣緩緩的道:“務必三思,賀修,務必三思。”
一昂頭,賀修道:“就是這樣了,現在你要反悔,還來得及!”
燕鐵衣搖搖頭,道:“我不反悔的。”
這時,花川在那乾嚎:“狼心狗肺的燕鐵衣,你好陰狠,你這樣折磨我們,還不如殺了我們來得痛快,‘八環聚義’誓不與你甘休!”
沒有理會花川的號叫,燕鐵衣朝著畏縮在遠處的“七刀攏月”招招手,高聲叫喚:“你們七位還不過來扶走你們的兄弟,卻在那裡看什麼把戲?他們流血流多了照樣會死人的,都過來,我不會傷害你們。”
於是,七條大漢像七隻小貓一樣,畏畏縮縮,蹭蹭挨挨的擠了過來,卻都遠遠躲著燕鐵衣,那樣戰戰兢兢的捧起了坐在地下的三個傷者。
凝視著燕鐵衣好一會,賀修沙啞的吐出一個字:“走!”
當“八環聚義”的人們在極度的沮喪與沉重氣氛籠罩下,蹣跚的離去之後,燕鐵衣猶深深怔忡於賀修那臨行前充滿仇恨及淒楚的眸瞳神情!
看情形,這段樑子,又結定了。
低噓一聲,他轉身來,心情十分沉重的走到冷凝綺身邊,冷凝綺的模樣也十分狼狽可笑——頭髮披散,衣裳破裂多處,混身上下,甚至包括面龐,全沾黏著灰沙草屑,臉頰部位還有幾塊青腫擦傷,顯然是她在方才的連串翻滾中也多少吃了些苦頭。
望著燕鐵衣,冷凝綺表情古怪的道:“燕大當家,現在,可以替我鬆綁了吧?”
燕鐵衣不帶笑意的笑笑道:“當然,但卻要在做完一件事情之後。”
臉色一變,冷凝綺尖銳的道:“你又想出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