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九
第七十九章 心若日 義懾刁娃
燕鐵衣背負著雙手,形態安閒的道:“沒有什麼花樣,我曾經說過,你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受人欺弄,憤而殺之,情固可憫,但手段也未免嫌狠了些,就為了你的這種狠毒心性,便必須使你有所警惕而改悔,我想,還是懲罪過你以後再替你解綁比較合宜。”
冷凝綺陰沉的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難道你竟會愚蠢到做出什麼不當的舉止來抵銷我的感激,甚至將我的感激變為仇恨?燕大當家,你得罪了一方,我救下你來,這是樁美事,順水人情我也會做,如果費了力氣反而賺了個是非,的確是不聰明,可是,要講究那麼點道義與公正,也就顧不得了。”
沉默片刻,冷凝綺低喟一聲,幽幽的道:“你真是個怪人,如果我做了同樣的事,我不信我會採取你這樣的處置方式!”
燕鐵衣道:“所以,你不是燕鐵衣,你只是你自己——冷凝綺。”
忽然展現此一片美麗的笑靨,冷凝綺那樣嫵媚的道:“說說看,大當家,你準備怎麼來治我這個‘活罪’?”
燕鐵衣笑笑,柔和的道:“‘肉刑’,怎麼樣?”
冷凝綺吸了一口氣,臉上有些變色:“未免太狠了點吧!大當家,你看看我,從我身上割下任何一樣東西來,而會破壞一種整體的、和諧的美,是不?”
點點頭,燕鐵衣道:“說得是,確然令人不易選擇,我沒有把握在行刑之後仍舊還維持你的美麗,對一個以你這般漂亮的女人而言,似乎有些過份的殘酷!”
冷凝綺溫婉的道:“我聽說過,大當家你向來不忍心令一件較完美的事物變為殘缺,我個人的容貌雖然不盡完美,但自認也接近這個階段,我以為你或者會考慮使我能夠保持住他,而我,剩餘的也就只是這一點兒了!”
燕鐵衣沉吟了一會,道:“冷凝綺,除了你因恨而屠殺了賀堯夫婦的這件事之外,你平素的行為也太過邪惡,你不容於天下某些人道的標準,你明白?”
冷凝綺低聲道:“不要往我身上累集罪名,大當家,我們只就事論事!”
燕鐵衣道:“這其中卻有著極為密切的連貫性,譬喻說,如果你一直是個善良嫻淑的女人,當你發生這件事之後,你的罪名就更輕得多了,也更易受人諒解及同情,但若相反,便很難得到支持了,人家會想,本來你就該遭到懲罰,有了這種事情發生,則理所當然不能獲得恕宥!”
冷凝綺咬牙道:“這樣想的人都是混帳!”
燕鐵衣一笑道:“不然,一個人平素行為的優劣善惡,往往會給他帶來相等的同情或憎恨;以你來說,你往昔的作風已構成罪狀,則再有一樁導發事件為引,就罪上加罪,更重一籌了!”
冷凝綺睜大了眼道:“那麼,你要給我罪上加罪?”
燕鐵衣安詳的道:“你多少年來,一直以毒辣狠酷著稱,你幹下的惡事不少,這該已鑄成遭到報應的因果,而賀堯的事情便加並在一起,所以我不得不懲治你,冷凝綺,江湖上少了你這一號人物,會平靜得多。”
脣角抽搐了幾下,冷凝綺道:“你會得罪我的。”
燕鐵衣輕輕的道:“我不是賀堯,因此,我不怕你的劍、輪,以及網,若是不信,將來你可試試!”
冷凝綺陰沉的道:“如果我現在就想試呢!”
燕鐵衣道:“記得你表示過要同我比劃比劃——你真敢?”
冷冷一笑,冷凝綺道:“自從出孃胎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有不敢的事!”
燕鐵衣道:“這個,我倒也相信。”
冷凝綺緩緩的道:“替我鬆綁,容我領教高招。”
來回踱了幾步,燕鐵衣道:“冷凝綺,我不以‘宮刑’施於你身,因為我也不願破壞你那‘和諧’的美感,我決定換一個方式,我要以內力透穿你背後脊骨第三節的‘曲垣穴’,從而破壞你體內的聚氣功能,使你永遠無法凝勁運力,換句話說,你也就失去武功的憑藉,再也難以此做為行惡的依恃了。”
冷凝綺神色倏變,雙眸深處的光芒恍如冷焰閃射,她以懾人的狠毒眼光凝視著燕鐵衣。
燕鐵衣不以為意的又道:“這樣一來,你的容貌毫未遭損,仍然一如往昔的嬌豔,我也心安理得,維持住了你剩下的這一點東西;我翦除了你為惡的本領,又懲治了你對賀堯的殘酷行為,然後,你除了稍稍的那一些不便之外,依舊國色天香,宛如天人,你找個合宜對象出嫁,退出江湖,彼此皆大歡喜。”
冰涼的一笑,冷凝綺的聲音宛如寒泉:“為什麼?大當家,為什麼你非要這樣對付我不可?”
燕鐵衣嚴肅的道:“我已說過,為了公平,我已肩上了這付分斷是非的擔子,便必須做得心安,對得起每一個當事人和自己,而世道日見奸險,世情越為淡涼,總也應該有個人站出來維持一點傳統的道義及倫常,就是如此而已。”
嘆了口氣,冷凝綺道:“但你對我不錯!”
燕鐵衣道:“我是對真理不錯,對公義不錯,不是對你。”
突然揚起了面龐——那是一張美得可怕的面龐,冷凝綺蕭然的道:“你如果現在就破我的武功,你就是個懦夫!”
燕鐵衣皺著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冷凝綺狠狠的道:“我們要鬥一場,你不待我同你比劃,就先行破除我的武功,這就是懦夫的行為,大當家,你打得好算盤!”
燕鐵衣笑了,他道:“原來如此,也罷,就等我們比試完了你再受罰不遲!”
冷凝綺挑釁的道:“你有必勝於我的把握?只怕到了時候不但你懲治不了我,還要我來饒恕你呢!”
燕鐵衣笑道:“這種可能性不會太大,冷姑娘。”
冷凝綺十分溫柔的道:“可別太自信,大當家,我不妨先提醒你,我的功夫是非常精湛也非常詭異的,而且,我下手之前不會稍有猶豫,我的習慣經常使我易於攻擊敵人的要害,致命的要害。”
燕鐵衣頷首道:“多謝你的忠告,我會留心。”
了頓,他又問:“你的兵器呢?莫非你想以赤手過招?”
嫣然一笑,冷凝綺道:“空手過招該多乏味?大當家,否則就算了,真要此試,還是刺激點好,你以為呢?”
燕鐵衣道:“但是,你的兵器呢?到那裡去找你的兵器?”
冷凝綺俏媚的道:“只是不敢相煩大當家。”
燕鐵衣有如金童似的微笑道:“沒關係,你說吧!到那裡可以找到你的兵器?只要是我辦得到,我會設法替你去取,當然,你也不能令我為難。”
冷凝綺柔美的道:“就在那片疏林子左近,他們將我的兵器裹成一卷,隨意拋置於地,尚煩大當家勞神,代我尋找撿回,那是一個灰布裹卷,極不起眼。”
燕鐵衣道:“你是親眼看見他們將你的兵器帶來此處,並以灰布裹卷棄置的?”
點點頭,冷凝綺道:“我親眼看見,賀弘且曾告訴我,當把我吊死,且曝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他們便會轉回來替我收,並將我的兵器同我埋葬一處;他們根本便未曾想到我會生還,所以,他們便十分草率的把我的兵器包裹棄置一邊;大當家,請你細心幫我找找,相信不難發現。”
燕鐵衣眯著眼道:“你可不要出什麼歪點子!”
冷凝綺正色道:“我不是沒有骨氣的女人,大當家,你將會發覺,以我的堅毅果斷而言,有許多男子漢尚不及甚遠,何況,在你眼皮子底下,我怎敢掉什麼花樣!”
笑笑,燕鐵衣道:“好,你等著,我替你去找。”
冷凝綺道:“多謝大當家。”
來到那片疏林子裡,燕鐵衣很容易便在一棵樹下的虯根間隙中,找到了那個狡長的灰色包捲,他拎著那沉甸甸的包捲,放到冷凝綺的身邊。
有一剎那的光景,冷凝綺的雙瞳中閃過一抹無比渴切與振奮的光芒,就好像一個掙紮在水中的溺者看見了一根浮木,或是沙漠裡的旅人發現了綠洲一樣,那樣的神色,含蘊著得救的喜悅。
燕鐵衣意唸到了,他的心中有著淡淡的揶揄意味,他遺憾冷凝綺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如果他沒有絕對的把握,豈會將敵人的兵刃送上敵人的手?
冷凝綺的呼吸微見急促,她道:“大當家,現在,是否可以替我解綁了?”
燕鐵衣和煦的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