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晚風起夜歸香滿懷 馬蹄急挽弓射蒼狼
嫮宜和燕齊光耳鬢廝磨了半夜,直到月上中宵,露濕重衣,才終於雲收雨散。
嫮宜一身好好的騎裝,已被扯得七零八碎,空落落掛在身上,露出底下一點潔白的膚來,她佯瞪了燕齊光一眼,嗔道:“這可怎麼回去見人? ”
燕齊光把自己的外袍拾起來,裹在她身上,方笑道:“某人脾氣見長啊!”
他這外袍的袖子穿在她身上太長,嫮宜伸手把袖子挽起來,只抿著脣兒笑,半天才翹起嘴角,眉目間生氣勃勃:“某人慣的!”
一句話說的燕齊光倒怔了片刻,若有所思,半晌才輕輕微笑出來,看著她低聲說:“可不是麼。”說完也搖了搖頭,牽了她的手慢慢往回去的路上走。
狂驄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有時又調皮地伸出腦袋,去他們二人之間親暱一嗅,剛要去撫弄它,狂驄又似能識人心一般,吐息幾下,閃電般把頭收回去了。
它這樣識人性,逗的嫮宜清越地笑出聲來,銀鈴一般的笑聲迴盪在寂靜的草原上,偶爾有夜風拂過,將她散落在身後並未盤成髮髻的青絲,吹得高高飛揚起來,偶然一束髮絲拂在燕齊光臉上,輕柔冰涼的觸感一閃而過,只留一縷暗香,在他鼻尖久久不散。
身邊人笑語盈盈,暗香浮動,燕齊光心中一動,已隨手在草地上摘了一朵嬌豔的紅門蘭,簪在她發邊,低頭望了一眼,才滿意一笑,將嫮宜籠在懷裡,笑道:“人說人比花嬌,朕今日方算是見著了。”
嫮宜正要說話,卻聽見身後的狂驄突然躁動起來,急促喘息著,發出一連串焦灼的長嘯聲。
燕齊光陡然警覺,納罕道:“這草原的邊界是讓人一次又一次篩過的,這片不該有猛獸才對。”
說話間已能見不遠處一雙眼睛,在黑夜裡幽幽閃著光,種類大小身形卻看不分明。
燕齊光下意識將嫮宜推到身後,又微微側身,長手一伸,去從狂驄背上的囊袋裡拿弓箭。
那野獸見得了這個空隙,已經疾速沖了過來,身形極瘦,皮毛狼狽,是竟是頭狼!那狼不知為何脫離了群體,顯然是餓狠了,連捕獵的技巧也盡數拋開,難得見到了活物,對著人就要撲!
嫮宜本被護在燕齊光身後,但卻見燕齊光半個身子暴露在外,就要被那頭狼的利口咬到,電光火石之間,根本無暇多想,明明方才經歷了好幾場情事,渾身軟得如棉花一般,竟有這樣的孤勇,大跨步擋在他身前,要替他遮擋!
待站定了,嫮宜才來得及驚懼地閉上眼睛,過了片刻,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預料中的疼痛卻沒來,原來是燕齊光已帶著她就地一滾,撲出好遠的距離,鬢邊剛簪上的紅門蘭掉在地上,被碾得粉碎。那邊狂驄神勇無比,連狼也不懼怕,雙蹄後仰,狠狠踹到那狼的腦袋上。
燕齊光已打了個馬哨,狂驄一聽哨聲,毫不戀戰,立馬朝他們這邊奔來。燕齊光箭已在弦上,就著滾地的這個姿勢半跪在地,左手挽弓,右手持箭,目光湛湛,手臂極穩,梭巡了片刻,便趁著那匹狼被狂驄狠踹一腳,翻倒在地之時,找準半里外那匹狼的弱點,拉弦引弓,三箭齊發!
嫮宜顧不得全身的狼狽,看得目不轉睛,還未反應過來,就看見射出去的三支箭正中狼的左眼、前胸、右腿,將它死死釘在原地,卻還未死絕,喉嚨中猶有低沉的咆哮。若不是情勢危急,嫮宜簡直想贊一聲好!
燕齊光冷眼看了一會,見它雙目已闔,四肢攤平,似已身死。他面色淡淡:“狼性最記仇,若不斬草除根,恐生後患。”於是沉聲對嫮宜道:“宜娘轉身。”
嫮宜聽話地背過身去了,燕齊光才穩步上前,再從囊袋中摸出匕首,一個起落間,已斬下這匹狼的頭顱,它方才果然是在裝死,頭已被砍,骨碌碌落在地上,左眼鮮血淋漓,右眼陡然睜開,目光卻未散,殘存的四肢徒勞掙動著,竟是死不瞑目。
燕齊光直接脫了被濺了狼血的中衣,覆在狼的屍體上,確保看不見血腥了,才道:“狼一般不會單獨行動,恐還有一群,此地不宜久留,轉過來罷。”語畢仍覺不妥,也不待嫮宜轉身,直接抱著她上了馬,一手摀住她眼睛,等狂驄發力跑出十里路有餘,後頭的景況一丁點兒都看不到了,前方營帳的燈火隱隱約約閃爍著,才放下手掌,面色沉凝,並不說話。
嫮宜難得見他威勢如此外露的一面,遲疑著叫了一聲:“齊哥……”
這一聲方算是解開了某重枷鎖一般,他面色也板不住了,卻轉為滔天的怒火,手緊緊抓著嫮宜的手腕,狠狠道:“方才是誰讓你衝上來的?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
嫮宜看他其後斬殺那匹狼的狠絕之態,已明曉方才必有準備,只是仍覺的有些委屈,但到底還是有些理虧,只好垂了頭,聽他教訓。
燕齊光猶在生氣,說出的話都帶了三分怒火:“方才那畜生便真咬在朕身上,朕自能設法脫身,若是咬在你身上,你讓朕……”話到這裡,怒火也散了,見她可憐兮兮的,一探手去她眼下,摸到一點潤潤的痕跡,不由長長嘆了一聲:“你當朕是個傻子嗎?生氣歸生氣,但朕知道你的心意,朕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