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拼烈酒兩虎明與鬥 藏深意二龍暗相爭
小順子得了祿海的話,忙小跑著到了宴會旁邊的小帳子裡,對敏妃跪下道:“奴才請娘娘安!陛下吩咐說,要幾壇極烈的酒,那邊定安伯和鞅狄的左翼王,正要拼酒呢!”
敏妃因管著宮務,這些裡裡外外的大宴會都是她來操持的,怕臨時有什麼要的,因此也到了前頭,以備不時之需。帳子裡還有十來個美人兒,都是敏妃一同帶過來的女官,預備燕齊光要賞人。
聽見小順子回話,思索了片刻,方道:“去年蜀地貢上來的二十年的劍南燒春,說是酒性極烈,便是尋常能喝的人,三杯也就倒了,本宮記得這次也帶了來,去把那個找出來,想必陛下滿意。”
小順子領命,跪下磕了頭,就要往外去。
敏妃慢條斯理端了盞茶吃,忽見她的貼身大宮女綠雲進來,伏在敏妃耳邊說話。小順子只能聽得半句“那邊來了人說……”後頭的就漸次放低,聽不著了。他也沒功夫想別的,陛下的差事要緊,自尋敏妃所說的劍南燒春去了。
因他出去了,便沒發現敏妃連面上的表情都撐不住了,但到底顧忌著帳子裡還有這麼些人,將一口銀牙都咬碎了,才把驚詫吞回肚子裡,衝綠雲使了個眼色,勉強笑道:“綠雲,本宮想起來,還有一樣要緊的東西在後頭本宮自己的帳子裡,你去親自取來。還有,剛剛小順子出去得急,本宮都忘了說,那酒許久不曾拿出來了,恐怕他一時不知道那酒放在哪裡呢,你也去幫著找找,別誤了陛下的事。”
綠雲應了,告退出去,去辦敏妃交代的事兒了。
又過了兩刻鐘,小順子才帶了十來號有氣力的小太監,將整整十大壇劍南燒春抬到前頭宴會上,祿海還在一邊親自等著,見他來了,不免數落他:“你也是越來越不會做事了!怎這樣慢?去了這許久才來!”
小順子垮著臉,一邊叫人把酒抬上席面,一邊衝祿海訴苦:“師傅,這差事可叫我好找!剛剛還是幸好敏妃娘娘身邊的綠雲姐姐帶著我去酒庫找呢,您也知道,咱們陛下向來不好這等烈酒的,這幾壇子劍南燒春放在酒庫好不起眼的地方,虧的綠雲姐姐還記得,饒是這樣,也找了一刻鐘,我是片刻都沒敢耽誤,立刻就帶人送來了,陛下可是等急了?”
祿海一拍他的腦袋,訓道:“給陛下辦差還敢抱怨,下次你別搶這巧宗,看底下有沒有人想辦這差使呢?別話休提,趕快去席上伺候! ”
說話之間,小太監們已給酒壇子開了封,正要倒酒,聶長河一揮手:“開這一壇夠頂什麼事兒的?一口氣全開了!”
小太監覷著眼睛去看燕齊光,見他微微點頭,才敢把十壇酒都開了封。在場其餘諸人都是一隻小小蕉葉杯,裡頭堪堪只有半口酒的量,唯有聶長河和韓耀都換了大碗,再抱著酒壇子一一滿上。
諸人拿起酒杯,他二人端著臉大的碗,在空中遙遙一碰,也不多言,一口乾了,將碗底倒垂,見果然兩隻碗裡都無一絲酒液漏出,眾人才轟然大笑,齊聲叫好!
二人都是千杯的量,這一碗下去還沒嘗出個味道呢,都嫌侍候的太監倒酒慢,眼神爭鬥之間,拿了酒壇子,向後仰脖,雙臂一舉,就往口中灌!
不過片刻之間,已去了小半壇,韓耀單手抓著酒壇,一腳踏在面前的小几上,俊眼飛眉,肆意風流,雪白的麵皮上卻無一絲紅暈,眼睛灼灼不能逼視,直直盯著聶長河,傲慢道:“左翼王這速度,我看可並不如何啊!”他脣角微抬之間,顯露出一隻淺淺酒窩,半是天真半是高傲,讓他挑釁的話,都說得如稚子玩話一般。
韓耀早已看出聶長河不似其兄的心思深沉,反而脾氣十分火爆,一挑就燃。果然聶長河聽了這話,氣得咻得一聲站起身來,不管不顧,仰起頭就往裡繼續灌,喉嚨不停吞嚥之間,一壇酒已經都下了肚。
聶長河這才舒了一口氣,將酒壇子往地上一砸,瞬間散落一地碎片,卻並沒有水珠濺出,聶長河洋洋得意道:“如何?可該你了罷,定安伯!”
韓耀見他受了這一激,才不動聲色地按耐下笑意,不急不慢飲盡了壇中殘酒,才把壇口往下一敞,大笑道:“我也喝完了,左翼王繼續?”
聶長河和韓耀二人正拼酒拼得痛快,長平郡王卻不擅酒力,先頭一小杯酒都只抿了一口,已覺酒味甘醇無比,還有股子極強的辣意,酒勁也大得很,燒得心火一股股竄上來,臉上火燒火燎的,一片通紅,不由對燕齊光告罪道:“臣御前失儀了,不想這酒這樣厲害。”
燕齊光酒力雖不及韓耀,但還算尚可,此時倒不比長平郡王,面色也無甚變化,只溫聲笑道:“王叔不必多禮,這是二十年的劍南燒春,後勁大得很,去年蜀地才貢上來的,連朕都是頭一次開壇來喝呢。”
又見燕朝諸臣,想是酒勁太盛,大部分也都紅了臉,只有一個韓耀,喝了這許多仍是若無其事,還在繼續跟聶長河接著拼酒。
而鞅狄那邊,從聶長戈聶長河兩兄弟,再到底下的親信臣子,個個都是目光清明面不改色,還都被這一小杯酒激起了興致,嫌那酒杯太小,要換大碗來喝。
聶長戈倒仍然舉起手中小巧蕉葉杯,也不要人服侍,自顧自斟滿了,抬起手來衝燕齊光虛虛一碰:“陛下終於捨得拿出好酒來吃了,本汗先乾為敬。”他因為是在江南長大的,燕朝話倒是格外流利,只是在鞅狄久了,說起來到底帶了一點異族口音,低低沉沉的,反而顯得格外有震懾力。說完不待燕齊光反應就一口飲盡,似笑非笑看過來。
燕齊光只揚脣微笑,就在聶長戈以為他要認輸的時候,就發現他笑意加深三分,將手中的蕉葉杯隨手往地下一擲,還好是銀製的,倒並未打破,只是骨碌碌滾了幾圈,滾到了聶長戈腳邊。不待聶長戈如何,早有侍候的宮女蹲下身來,把那隻蕉葉杯拾去了。
燕齊光只笑著看著那杯子滾出去,才懶洋洋道:“朕倒是一個失手,不慎將杯子掉了,汗王可不要見怪啊。汗王遠道是客,我們燕朝的規矩,雖一向是客隨主便,但主人也需講究賓至如歸,草原上既是大碗喝酒的,那朕與汗王也換碗喝,汗王覺得如何?”
聶長戈被他反將一軍,也不氣惱,氣定神閒地握著掌心小小酒杯:“陛下既有這樣的魄力,本汗自然是盛情難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