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聶長河既醉洩私語 燕齊光因話得天機

那邊韓耀和聶長河二人拼得正歡,這廂燕齊光和聶長戈二人果然也換了大碗,抬起手來遙遙一碰,俱是一口飲盡。

剛剛喝那一小杯倒不覺如何,這一大碗下肚,燕齊光才覺出了這酒的厲害,酒勁直衝腦門,燒出一股熱血沸騰,比平時倒放縱一二,只叫太監再倒酒。

那邊聶長戈與他一般無二,一邊舉起手中一碗酒,還不忘笑道:“這碗,本汗敬陛下的好酒!”

他二人言談之間,也是五六碗酒下肚,因在場諸人,只有兩人身份最高,底下人都不敢放肆,過來敬酒,或自去拼酒,或一邊喝酒一邊為韓耀聶長河助興,不知不覺也喝了不少,反而他兩個雖已微醺,倒是全場喝得最少的人。

正在對飲之間,忽然又聽那邊喧嘩起來。

一個起鬨叫:“左翼王可輸了!瞧!站都站不穩了!”

有個鞅狄口音的怒道:“讓我們喝你們燕朝的酒,自然你們佔優,這場不算!重新比過!”

又有個人大聲笑道:“什麼重新比過!願賭服輸!果然還是我們小伯爺厲害!說是酒仙也不為過了!”

燕齊光展目望去,見韓耀雪白的臉上連顏色都未變,眼神清亮如常,將空空酒碗隨意丟在一個小太監懷裡,撩起袍角,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放肆笑道:“左翼王,這下你可認輸了?”

聶長河踉蹌著雙腿,顯然已是真醉了,迷迷糊糊朝他哥奔去,居然還在哭鼻子,眼淚鼻涕糊了滿臉,一撲到他哥身上,就開始趾高氣昂,遙遙指著韓耀對聶長戈道:“拓哥……那個小白臉居然喝贏了我,你可得替我報仇!拓哥!我不服!”

聶長戈顯然是十分寵愛這個弟弟的,一掌輕輕拍在他頭頂,笑斥道:“你以為還是小孩子呢,輸了還來找哥哥哭!下去醒醒酒,反省反省,回去再治你!”說著叫了幾個親信侍從,把聶長河帶下去休息。

聶長河猶有不甘,被幾個侍從扶著也不肯好好走路,掙扎道:“拓哥!我沒醉!我還能喝!讓我和小白臉再拼一場……”說話之間,已被侍衛扶著遠去了。

燕齊光本在喝祿海特意呈過來的葛花解酲湯,剛覺頭腦清醒了些,就聽見聶長河在喊聶長戈“拓哥”,就這幾個字,在燕齊光心中是激起了驚濤駭浪,他按耐下震驚,不動聲色問:“拓哥?這是在叫汗王?”

聶長戈一笑:“本汗這個弟弟酒後失儀,在外頭就開始混叫小時候的小名,沒規沒矩的,倒讓陛下見笑了。”

燕齊光神色如常,只道:“汗王與左翼王手足情深,實在叫人羨慕。”

聶長戈的身世並非隱祕,尤其燕朝對草原諸部,自有暗地裡的探子,自聶長戈有崛起之勢起,他的身世就擺上了燕齊光的御案。只是聶長戈此人,與前些日子燕齊光叫韓耀去探聽的事,實在太過風馬牛不相及,連心思縝密多疑如燕齊光,也竟一時沒有將兩者聯繫起來。

還是聶長河方才一句話,如打通了兩件事之間堵塞的任督二脈一般,倒叫燕齊光忽然全都聯繫起來了。

他想起韓耀摺子上的話,目光沉下來,目光在聶長戈下頜角的疤痕上輕輕一瞥,又收回眼神,重新舉起一碗酒,可能今晚到底還是喝了一些,二十餘年的養氣功夫居然一時沒用起來,話裡話外就漏了一份挑釁:“左翼王已輸了,汗王不再來嗎?”

聶長戈雖不知為何,但這份兒挑釁卻是聽出來了,他也不甚介意,兩國的關係,席上再如何言笑晏晏,暗地裡的波濤洶湧,別人不知道,他和燕齊光是不可能不清楚的。聶長戈還只當是烈酒入腸,所以言語間難免帶出來,根本沒往別的地方想,因而也不肯示弱,舉起碗回敬一次:“但如陛下之意。”

在場最清醒的韓耀剛剛聽聶長河這幾句,不由一愣,又想到了什麼,側目看了一眼神色語氣大不如常的燕齊光,電光火石之間,已猜到燕齊光定是想起了先前那樁事兒。

韓耀重新又從侍酒太監手裡搶回酒壇,提起來就往嘴裡灌,偌大的壇子正好擋住他咧開的嘴角,韓耀一口烈酒入喉,整個人精神奕奕,看主座和客座上對飲的兩人,微微垂下了亮的驚人的眼睛。

有趣、有趣、實在有趣!

誰能想到這齣好戲,居然還有這個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