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一揮手,紫千豪冷峻的道:“朋友,雖然你很難受,但我相信你自然神智清醒,自然聽得到我的話,江湖上的漢子,需要承擔常人所負荷不了的痛苦,如今你只是殘廢,隔著死亡還有一步,至於要不要邁這一步,就全看你了,記著,好死都不如賴活!”
地下的人錯曲著,斷了腳手處血如泉湧,他身體亦在不停的抽搐,眼看著就要活不成啦。
祁老六狠狠吐了唾沫,凶惡的道:“你說不說?狗操的,你道是這麼便宜就叫你死了,再不吭聲,老子會要你一點一點嘗盡孤竹幫的法寶!”
輕輕吁了一口氣,紫千豪淡淡的道:“你還不講麼,朋友?”
瘦長漢子仍然一個字也不吐,呻吟聲反而越發大了,顯然他是有心要硬撐下去。
於是,祁老六目光看著紫千豪,當然,紫千豪明白他的眼神中包含著什麼意義,略一沉吟,他點點頭,走開了一步。
獰笑著,祁老六粗暴的道:“來吧,混帳東西,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今罰酒已經來了,老子倒要看看你怎生個吃法!”
說著話,他伸手入跨邊的鏢囊,掏了一把白鹽出來,抓起地下這個朋友的斷腿,那隻腿上的腳板早被削掉,傷口平滑而整齊,雖是夜色中,仍可隱隱看見模糊的血肉,白森森的腿骨,以及尚在皮肉裡微微蠕動的筋絡血管,祁老六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手裡的一把白鹽已用力按到對方的傷口上去,還使勁地揉了幾下!
這種痛苦簡直是無法忍受,白鹽的煞厲融合在嫩柔的傷口中,那滋味有如一隻通紅的烙鐵朝心肺上燙,比千刀穿、萬刀刺還更要來得令人不能忍受,全身都似在一剎間痛得僵木了!
瘦長漢子喜然拚命翻滾,同時殺豬似的號叫了起來,叫聲尖厲而恐怖,在夜色中傳了出去,真有一股子令人毛髮驚然的感覺……
祁老六不管他如何掙扎滾動,右手宛似一道鐵箍般緊緊抓著他的那條斷腿不放,一邊面容不變的道:“狗操的,你叫?叫的時候還在後頭呢,等你這一陣子過了,老子尚要在你那條斷手傷處同樣的來上一下,然後,便可以開始找一隻尖頭‘螻蛄’鑽進你的耳朵孔裡,叫它慢慢品嚐你小子腦髓的滋味了……”
這冷的天氣,瘦長漢子的身上都汗透重衣,他抖索著,喘息著,面孔五官扭曲得全變了形,雙目怒突,連瞳仁的光芒都聚不攏了……
猛一下摔掉握著的腿,祁老六又掏出一把白鹽,粗野的抓起那人的斷手,毫不留情的就待依法泡製,再來一次。
心膽俱裂地鬼號了一聲,這人喘懼得幾乎斷了氣般哀嗥:“饒……燒了我……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祁老六絕不通融,冷酷的道:“真的?”
瘦長漢子嗆咳著涎水流滴,卻拚命點頭:“真……真……的……”
放下他的手臂,祁老六的小眼暴睜,陰毒的道:“你放明白一點,狗娘養的賤種,若是想使什麼花招,老子會叫你比現在還要難受十成!”
如今,那瘦長漢子除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陣一陣的哆嗦之外,簡直就沒有別的力氣了。
過了片刻。
紫千豪走了近來,沉緩的道:“朋友,你是銀壩子中大爺一流的人物麼?”
瘦長漢子連連點頭,紫千豪又冷冷的道:“此外進犯我傲節山,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這位朋友尚未及回答,祁老六已在一旁狠狠的道:“你要有一個字虛言,你就等著享福吧!”
痙攣了一下,這人幹澀而虛弱的道:“兩千來人……”
心頭一震,紫千豪慎重的道:“兩千來人?有這麼多?”
像嘆息一樣呻吟了一聲,瘦長漢子低啞的道:“就……就是……這麼多……”
哼了一哼,紫千豪又道:“由誰帶頭?”
那人慘白泛紫的嘴脣翁動了幾次,微弱的道:“關心玉……”
緊接著,紫千豪跟著問:“還有什麼人?”
又抽搐了幾次,這人痛苦的道:“玄雲三……子……‘黑流隊’……‘黃衫一奇’徐祥……‘血狼星’單……光……以及……我們……們銀壩子……的六位……大爺……十五名……二爺……”
紫千豪面色沉凝,迅速的再道:“其他?”
猛烈的痙攣著,瘦長漢子全身後仰,語若遊絲:“就……是……這些……”
看情形,這瘦長漢子只怕不成了,紫千豪厲烈的急問:“我的手下損傷如何?你們已攻到了哪裡?”
那人“哇”的吐了一口鮮血,嘴巴裡還帶著血沫子,他雙眼可怕的暴突著,斷斷續續的道:“後……仙……沒有……有打……破……”
祁老六焦急的插口道:“快說,你們佔了傲節山多少地方?我們這邊有哪些人吃了虧?你們臥底的兩個小子得手了沒有?快說,快說你媽的話呀!”
驀然,瘦長漢子四肢突地一挺,猛然彈了一彈,就以那種古怪的姿勢仰臥著,再也沒有動靜了,一隻眼球,和剛才一樣,幾乎有一半凸在眼眶之外,形象恐怖極了,駭人極了。
緩緩的,紫千豪道:“他已死去……”
抹了把汗,祁老六悻悻的道:“這狗娘養的,本來我們還可以多問一些話來……”
冷冰冰的,紫千豪道:“是誰使他死得這麼快?”
愣了愣,祁老六不由心裡發毛,他吶吶的退過一邊,連大氣也不敢端上一口,此刻,方才去追擊敵人的孤竹人馬都已陸續返回,他們靜穆的圍立四周,沒有一個人出聲。
側身過去,紫千豪低叫道:“公孫壽。”
這位有毛和尚之稱的仁兄趕忙踏前一步,躬身道:“在。”
紫千豪道:“追殺他們之後我們可傷了人?”
公孫壽忙道:“又死了五個弟兄,但擊斃了對方二十多人!”
點點頭,紫千豪又道:“方才得到消息,銀壩子方面的入侵者並沒有能打進後山,換句話說,孤竹幫的樞要重地仍然無恙,還在我們自己人掌握之中!”
一聽到這消息,四周的孤竹幫眾幾乎振奮得要雀躍歡呼起來,紫千豪一擺手,沉緩的道:“現在,我們不撲前山,直接從祕道進後山,返回‘不屈堂’!”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已經死亡的弟兄便擺置此處,容事後再來收殮,受傷者由其他安好的弟兄照顧出發,時間急迫,立即準備行動!”
祁老六與公孫壽、洪起、蘇家兄弟等立刻回去派人護救死傷,片刻之後,已一切就緒,在紫千豪的率領之下,一行人牽馬步行,迅速朝於澗裡淌了下去。
他們的行動極為敏捷隱祕,在這條乾澗中急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突然全朝旁邊一處凹陷的山隙中走進,這處凹陷的山隙曲折而深遠,他們轉了幾轉,已來到盡頭,盡頭處原來是死路,一塊聳立的巨巖紋絲不動得有如一塊碩大的生鐵般擋在面前,這塊巨巖,一看即知根連著山腳,毫無可能移動之處。
他們停了下來,紫千豪冷冷的道:“老六,開了。”
祁老六連忙搶步上來,在那塊雄深宏大的岩石前後旋繞轉掠,忽然間,這塊巨石發出一陣低沉的“咋降”響聲,緩緩自泥土以上尺許之處向右移開了七尺,然後,自移開的石心中間,有一個五尺大小的黑洞現露了出來!
紫千豪點點頭,輕快的躍身而進,洞裡有一條石階沿砌下來,但卻黑暗得緊,隱隱的,更有一股潮濕與黴腐的味道,呼吸之間,連心胸都感到沉悶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