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第十章 山神廟父子相會
夜來風雨聲,困住異鄉人。
這天半夜,山裡面突然下起雨來了。
雨聲攪和著呼嘯的山風,把山神廟裡睡著的三個人全弄醒。
金小山忙著走出去把小叫驢牽到廟簷下。
神案邊的那個病得更見哆嗦的道:“呵!好冷唷!”
水行雲在另一邊,只是把毛毯往頭上蒙緊,他連多看一眼也沒有的又呼呼睡了,因為他兩天未睡覺,哪還管得了風風雨雨人在叫的。
金小山拴好驢子走過去,低聲道:“老鄉,你怎麼樣了?”
那人半天未開口,但金小山卻知道這人正在哆嗦,伸手往那人頭上一摸,不由大驚,道:“你怎的像個火爐子般燙呀!”
只聽那人道:“水,我要水!”
金小山忙著取過水壺往那人嘴邊送上去。
一連喝了幾口才歇下來,道:“老鄉,遇到你這好人,我水二又活命了。”
金小山道:“你姓什麼?”
那人卻咳了幾聲,道:“什麼時辰了呀?”
金小山往雨地望,邊應道:“外面下雨,看不出來,可能半夜子時吧。”
就聽那人又道:“子時,我就是昨夜子時到此的。”
金小山坐下來,低聲問:“剛才你說你姓水?”
那人嘆口氣,道:“是啊,我姓水。”
金小山又道:“上哪兒呀?”
喘息了一陣,那人才道:“金沙河,人們說那兒有金子,不少人往那兒去,也有人淘金發了財,我不想發財,只要圖個溫飽,想不到路上生起病來了,真的是人走背運馬斷蹄!”
金小山覺得這人姓水,與大叔本家,只此—樁自己就該對他加以照顧。
心念間,又低聲對那人道:“老鄉你好生歇著,我們就是往老金礦村去的,只等天亮了,雨也停了,你跟我們一齊上路,一路上也好照應。”
那人嘆口氣,道:“只怕我連站也站不起來了,那還能跟你們走。”
金小山笑笑,道:“生場小病誰也難免,你只要燒退就可以上路的。”
不料那人又道:“我的腿,唉!”
金小山一愣,道:“你腿怎麼了?”
有些在哭的樣子,那人啞著聲音,道:“被人打傷了!”
金小山更驚奇的問:“誰會把你腿打傷的,為什麼?”
深長一聲嘆,那人又道:“如果真要說出個道理來,那就是我不該姓水。”
金小山一怔,道:“姓水又怎麼樣,可是犯了誰的大忌不成?”
突聽那人又道:“水,我再喝些水好嗎?”
金小山忙又把水壺湊過去,邊說道:“我不再問你了,喝過水且睡上一陣,也許天一亮你就會好了。”
那人低沉的道:“我聽你的話睡上一陣子,因為我一直是個聽話的乖孩子,谷裡人都是這麼說的。”
“孩子?”金小山有些莫名其妙的望著地上躺的人,天太黑,他真的看不清楚這人是個什麼模樣——
一頭散亂的頭髮,有一半掩住半個臉。
光溜溜的臉蛋有些瘦骨嶙峋。
他的那種個子,並不算矮,怎麼他還稱自已是孩子,這倒是令金小山多少感到奇怪。
歪在牆邊,金小山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一場雨終於停了,荒山野林像洗了個面似的顯得更為清新脫俗。
金小山是被地上那人“唉呀”聲驚醒的。
天亮令他精神一爽,也看清這座二郎廟,半舊的方桌下面,一邊是大叔水行雲,另一邊卻也是個姓水的年輕人,金小山走到年輕人身邊,有一枝枴杖放在年輕人身邊,這時他雙眼緊閉,夢語不斷——
金小山伸手拂去蓋在年輕人面上的長發,不由一驚,自語的道:“這人頂多十七八嘛!”
就在這時候,另一邊水行雲已掀開毛毯坐起來,道:“小子,上路吧,這一夜大叔我也歇過勁了。”
金小山笑道:“就怕吵醒大叔好睡呢,我這就給大叔取吃的來。”
水行雲人才剛站起來,地上的年輕人已睜開眼來,道:“老鄉,你們要走了?可願給我留下點吃的呀!”
水行雲還站在廟簷往遠處望,聞言回過身來望向那地上躺的年輕人,不由得全身一陣抖顫不已的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伸手不知如何收回,張口不知說什麼好,只是……
“你……你……”
年輕人驚異的望著舉步過來的水行雲,道:“你……你是……”
水行雲嘶啞著聲音,已是老淚縱橫而唏噓不已!
光景何止是二人驚異,連一旁的金小山也呆若木雞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大叔,你認得這年輕人?”
水行雲咬咬牙,點頭道:“何止是認識而已,他是我水家的根苗,我水行雲的唯一兒子。”
水行雲的話中充滿了諸多辛酸與無條,江湖上唯我獨尊的“閻王梭”水行雲,卻原來也是滿腹的辛酸,一腦子的痛苦!
年輕人撐起身子望向水行雲,期期艾艾的道:“你是我爹?不像啊!”
水行雲啞著聲音,道:“至少爹認出你是水二來了。”
一臉的病容,滿眼的滾淚,水二搖晃著腦袋,道:“我……我爹……他滿面紅光,壯壯的身子,金剛怒目,威風凜凜,怎會變成你這樣的?”
金小山忙上前道:“這幾年大叔還算好看多了呢,當初我遇見大叔的時候,約莫著只餘下一口氣了吧!”
爬匐著撲到水行雲面前,水二痛哭流涕的道:“爹!你是爹,我看到你手背上的疤痕了,你是爹!”
水行雲舉起左手看,那個疤痕是八字型。
看到疤痕,水行雲心中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