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除夕,四處張燈結彩。阿九也湊熱鬧,畫了神荼、鬱壘貼在門上,據說能驅邪祟。
她自然不怕邪祟,衝著喜氣畫的。
塗米漿時,不忘小聲唸叨,“各位大神仙小神仙,若你們能聽見我說話,勞累轉告哥哥一聲,今天醒過來的話有餃餌吃。”
說完自己忍不住笑。
貼完門聯,阿九仔仔細細幫刑蒼擦身並換上新衣。
他有仙障護體,並不需要沐浴更衣。只是難得過節,阿九覺得應該隨俗。
酒飽飯足,她半醉半醒鑽進刑蒼被窩,手腳並用纏上去。有時候他太安靜了,總讓她發慌,尤其是這樣熱鬧的夜晚,非要抱著他才安心。
男人體溫透過布料侵上皮膚,仔細聽還有心跳聲。阿九眉頭舒展,醉意漸漸上頭,薰著意識渙散。
不知多久,她驀然睜眼,如同被什麼喚醒一般,清醒得不可思議。
怔上一會,下床倒水喝。
窗外月光亮得驚人,照著地面好似落霜。
阿九心間一動,推門去看,這才發現院中還有一人。那人背對她端坐,寬大衣袖隨風微動,脊背挺得筆直,簡陋石凳被他坐出貴胄盛宴之勢。
聽見身後聲響,男人頓了頓,輕笑一聲,回身望她,“霄霄,你總能抓到我。”
這樣日子,他想來有她的地方坐坐,沒想還是被她發現。
阿九也笑,“師父,你忘了嗎,你我有緣。要不要吃餃餌?”
懷英點頭。
阿九去小廚房端。灶臺紗罩內,並排擺著兩碗餃餌。一碗是給刑蒼留的,另一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留了。現在看來,大概心底某個角落也在等他來。
男人安靜進食,月光將他眉間疲憊照得清晰。
阿九一陣心酸,想來也是,他此番回懷家繼位怎麼可能一帆風順。
一碗見底,懷英放下木箸。
阿九笑道,“懷家太小氣,竟要族長餓成這樣。”
懷英微笑不語。他不餓,貪圖與她共處罷了。
只可惜,終究要走。
懷夫人派人跟他,他知道。他甩得了一時,甩不了一世。
“霄霄,再會。”
等他真正做主那天,他們會光明正大在仙界再會。
阿九早有準備,微笑道,“再會。”
送走懷英,阿九又回去抱刑蒼就寢。
次日清晨,她特意趴在床邊看上許久,沒等來半分變化。
阿九談不上失望,揭了門上對畫,邊卷邊歎,“算了,怪不得你們,誰讓他官階比你們高,叫不動也是應該的。”
收好便往內室走,一抬眼,落入一雙深不見底墨瞳。
阿九定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唯恐自己眼花。
床上那人也在看她,嘴脣微微翕動,吐出兩個沙啞的字,“小九……”
眼眶驀地滾燙,鼻子也泛酸,無數話在喉間翻來覆去,通通被她嚥下去。
許久,阿九莞爾,眼眶通紅,卻沒有掉下淚來。她輕聲道,“哥哥,餃餌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