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006情敵
“秋,你跟誰在一起都好,為什麼你要和傅唐逸攪在一塊兒?”
餐廳包廂內,坐在我和傅唐逸對面的童真冷厲地苛責我。
“姓童的,我和我女人幾年前在床上打滾你他媽還不知在哪個旮旯地兒!”
不知是不是傅唐逸的未婚妻童稚回家和她的大哥提到了我,從傅家回到別墅的那晚,我就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一聽,原來是一年多未見的童真。
如果說回國這段期間沒和傅唐逸重遇,或許我和童真這輩子不會再見。可我重來一次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出狗血的戲,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吐槽。先是讓啾啾認了親爹,緊接著從來不會和我許下任何承諾的傅唐逸居然退親,毫不忌諱有人在場,對我媳婦兒媳婦兒地叫個不停。到了這一步,要他再次放手讓我走是絕對不可能的。本想著和童真見面是遲早的事兒,畢竟傅唐逸的退親因我和啾啾而起。可沒想到,見面來得這麼快。
我在心裡驚訝,但事情擱在傅唐逸那兒,可就大條了。
在我接完那通電話後,我轉身就見到他站在我身後,那臉色,可不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奏。得知我們約了地點見面,第二天他冷著臉要我上車,一副要找人麻煩的架勢。
我在車上明明三令五申,把你那祖宗脾氣收斂點兒。
他依舊沉著臉不說話,我就當他默認了。
可沒想到,童真這才說了一句話,就把他給點燃引爆了。
一拍桌子,嚇得端著菜進來的服務員頓時瑟縮在門口,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進來。
一個大少爺,一個祖宗,湊在一起。兩邊俱是火力全開。
我招呼著服務員把菜端上,服務員在一個冷著臉、另一個黑著臉的男人的低氣壓下,果斷把幾道菜擺上轉臺後,迅速躥了出去。
“等會兒菜要涼了,趕緊趁熱吃。”我給兩人分別夾了幾塊片皮烤鴨。
“不準給他夾!”傅唐逸氣吼。
“為什麼要給他夾?!”異口同聲,童真語帶質問。
我默默地夾起一片辣子牛肉吃了起來。
“傅唐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用的什麼手段把安秋涼佔為己有!”
坐在我右手邊的傅唐逸呵的一聲冷笑,“爺用的什麼手段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安秋涼這個女人的第一次是我的,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最後一個男人,還是她閨女兒的親爹就夠了!”
我抬頭,看到童真握掌成拳,一臉鐵青。
而傅唐逸說完,把我手中的筷子拿走,又撈過一條濕毛巾給我擦了擦嘴巴。牽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姓傅的,你玩弄了我妹妹,我們童家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你!”童真在後面放出了狠話。
一句話讓傅唐逸停下開門的手,回頭看了他一眼,“別給老子裝小清新二愣子,你妹是什麼情況你會不知道?我倒是期待看看你們童家是怎樣對付我們傅家的!”
霸氣。
一直出了飯店,上了車,我都覺得剛才撂下話的傅唐逸霸氣極了。
“傅唐逸,童真他妹妹是個什麼情況?”一直憋到上車,我憋不住了,迫切想知道答案。
傅唐逸瞄了我一眼,“你猜。”
我倒回了座椅,猜個啥子嘛?猜得出還用得著問你?
見我焉了,傅唐逸反而沒了剛才在外人面前的那股狠勁,他側頭問我,“女人,你給我說說我到底還有多少個情敵?趕緊地說清楚,好讓爺我有點兒心理準備。”
我笑了,“傅唐逸,你不覺得你有多少情敵那都不是事兒嗎?”
他沖我挑了挑眉。
“只要我堅守陣地不就好了?”寶寶都生下來了,這輩子也就對他這個男人動了心。我還瞎折騰那麼多做什麼?喜歡一個人不容易,喜歡一個為了我在慢慢改變自己、能對我好的男人更不容易。人生,不就是要讓自己過得更舒坦一點兒麼?
傅唐逸一把抓過我的手放在脣邊狠親了幾口,“聽這麼久,就這句最順耳!”
一抹勾人的邪笑,誘惑。心砰砰地跳動,響,只有我自己才感受得到的跳躍幅度。
陰冷、漠然、自私、狠戾。
這是我接觸童真一段時間下來,他給我最初的印象。
別看他的名字如此童真,可他的人冰冷得不行。冰塊,一顆捂不暖的冰塊。
也許以前他也陽光過,可從他得知自己的女友在車禍中遇難,而他自己又截了小腿、從一個一米八個子的帥小夥變成了一個得裝假肢才能行走的事實後,那天醒來,他一個人對著白色的天花板發了一整天的呆。
那種空洞了無生氣的眼神,讓站在門外看著他的我產生了一種於心不忍的情緒。
那是我懷孕將近五個月的日子,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思考、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看電視對著空氣傻笑。我以為我應該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可看到童真,我覺得他才是最淒慘的那個人。我那點離別後的傷痛,又稱得上什麼?
最痛的,莫過於最愛的人和自己陰陽相隔。
而童真才23歲,正是和命運拼搏的最佳時期。周杰倫不是唱過這麼一首歌麼: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待陽光靜靜看著它的臉
小小的天有大大的夢想
重重的殼裹著輕輕的仰望
於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破天荒地,主動地接近一個人。想讓他對自己更好,不想讓他放棄對生命的希望,僅此而已。
我推門進去,他見我沒穿護士裝,沒趕我,可也沒跟我說一句話。
那時我正學習如何當一名準媽媽,研究飲食也有了一小段的時間。見他不吃不喝,回去就給他弄了點清粥小菜。帶去醫院,果然如我想像中的,他一把把我準備了大半個鐘的食物給甩到了地上。
我讓特護把病房收拾一下,走到門外,又把一個保溫壺從櫃子裡拎了進來。
“這是最後一盅,吃完了還錢!救助費、醫藥費、勞力費、精神損失費,統統給我補上。”這是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我的語氣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沒有受虐傾向,不需要委屈自己去伺候別人的情緒。
伺候過一個陰晴不定的傅唐逸就夠了。
傅唐逸,怎麼這個時候我都能想到他?
我甩了甩腦袋,把粥重新倒出了一小碗,再把幾疊小菜拿了出來。
“你是北京人?”
沒想到童真會跟我講話,且開口第一句,就是問我是哪裡人。不同於臺灣人說話時總帶著可愛的腔調(個人認為臺灣人說話的調調蠻有意思),他一張嘴,我就聽出了他一口的京腔。
我朝他點了點頭,簡單地自報了一下家門,“十歲前是臺灣人,十歲後在北京生活。從b大申請到臺大唸書,目前懷孕休學,單身母親,看你可憐才照顧你。”
別讓他誤以為我是變態愛戀狂才留下來照顧他,任他甩臉子才行。
我說完,童真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這次他倒是沒把我給他準備的飯菜給砸了,不過吃的也不多,喝了碗白粥,把碗一放,便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是在飯點一到,去給他送了飯。他的胃口倒也不錯,漸漸地吃的還蠻多。
就是一直冷著張臉,不說話,一句話都不和我說。
沒關係。我說過我只是不想看著這個本該風華正茂的男人成為一顆隕落的星石,我只是想照顧他直至他出院。
直到有一天,童真再次和我說了話,他問我:“你住哪裡?”
我當時大概是腦子抽了,傻乎乎地就把地址報給了他。說罷仔細一想,不對,我現在就自己一個人住一棟房子,萬一他半夜把我給劫殺了怎麼辦?再偷偷瞄了他那一截空蕩蕩的褲腿,我就在心裡自省了一遍,安秋涼啊安秋涼,你的防備心不要太重!人家都這樣了你還把人家想得這麼壞,這是不對的!
後來有一天他出現在我家門口,說是要跟我清算所有費用,另外,他說他要住我家!房租照付。
或許是他那冰冷的面具再次讓我動了不忍之心。我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便讓他住在我房子裡的一樓。而二三樓依舊是我的地盤,我個人的活動空間。
他沒有我想像中的自暴自棄。相反,童真挺配合醫生,該幹什麼幹什麼,換上假肢後他就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練習如何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要不是有一天晚上我聽到了樓下傳到樓上的巨響,我都不知道,童真一個人竟撐了這麼久。
我快步下樓,看見樓下敞亮的客廳內沙發旁倒著一個人,走近一看,童真竟痛苦得面容猙獰,額上青筋直冒,滿臉都是冷汗。
我急忙挽起他的褲腿,一看,整個人腿一軟往地上一個跌坐。血肉模糊,腿的末端、假肢的鑲嵌處,竟分不清哪裡才是肉。
救護車把童真送到了醫院。一路上,我陪著他,握住他的手。我想告訴他,我這個單親媽媽一個人都活得好好的,你憑什麼這麼殘忍地對待自己?
再次從醫院出來後,童真終於捨得開了他那張金口。每個下午,我們都會坐在庭院裡,我聽著他說他的過去,他為了女友和家裡決裂跑到了臺灣這個小島。期間和他的女友分了一次,才剛和好,沒想到就在墾丁出了事。
我也撿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講給他聽。說起我的兩個朋友——章西子、曲見見是如何相繼離我而去。說起我小姨對我是如何的好,現在又在美國過得怎樣。我還和一個遊戲大神變成了現實中非常好的朋友。但是我就是沒和他提過我肚子裡寶寶的親生父親,那個叫作傅唐逸的男人。他是我打算埋在心裡一輩子的傷,別人不能知道,因為我一掀開,就是血淋淋的疼。
我仍舊會給他做吃的。我的手藝日益進步,每天做的食物也愈來愈豐富。童真每天的表情變化也隨之豐富了起來。
原來他真的會笑。笑起來也是極好看的。當然,還是沒有那個男人笑起來的妖孽。那個男人一笑,我就會怦然心動。可童真的笑,我向來都以欣賞的角度看待。
日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悄變了味。
有一天童真突然說他想吃我煮的鮮蝦餛飩,就在我煮好剛關了火後,一個陌生的懷抱從我身後擁住了我。
“秋,我喜歡看你在廚房為我忙碌的背影,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也許你會罵我寡情,但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根本不知道我以前談的戀愛就像小孩子過家家。我們就這麼過下去,我會好好照顧你和你肚子裡的寶寶,我不會介意寶寶不是我的,我會對她很好很好。等我徹底康復後我就出去工作,我會帶你玩遍你想要去的地方和國家。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我會陪著你,你也陪著我,好不好?”
我熄了灶臺的火,拉開了童真圈住我的手。我沒有看身後的童真一眼,即使知道他一直在看著我,眼神或許很痛苦,但我仍是頭也不回地回到了樓上。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走了。
我從來沒想到,我會讓一個外冷內熱的男人在不過短短兩個月內就喜歡上我。我不能讓他再誤會下去,我得離開,我必須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