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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堯點頭道:“這樣做法,當然比馬兄此刻便趕去要好得多,不過高兄在刑部裡,確有把握嗎?”
高明仰天大笑道:“哈哈,年兄,你太小看我了,慢說是隻這點小事,就再重一點,大一點,只要不是造反叛逆,小弟總還可以設法。”
羹堯不由一怔,馬天雄已跪下去道:“高爺如真能如此成全,只要我馬天雄能有一口氣在,決萬死不辭以報大德。”
“馬兄趕快起來,這是朋友份內之事,何必如此?”
高明笑著,一把忙將馬天雄扶起,重又將兩人邀入己室設筵款待,又談起那陳玉娟的事,天雄似欲有言,又復沉吟。
羹堯笑道:“馬兄知道此女來歷嗎?”
馬天雄道:“來歷我倒略知一二,不過她卻實在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只不知如何對您兩位會如此看重?”
說著看著那壁上懸的鐵琵琶,又看著高年兩人。
高明把頭一偏道:“馬兄不必有什麼顧忌,但說無妨,我與年兄對於此女決無誅求之意,只不過愛惜她一身工夫,即使她是俠盜之流,也不過設法勉其改邪歸正,免罹法網而已。”
天雄道:“她雖在這一帶,不時串店,活像一個流娟繩妓,實在並不姓陳,也是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兒,而且父親和三個哥哥,全是名震江湖的人物,就本人也薄有聲名,只不知道如何會這樣遊戲起來,倒真有點令人莫測,所以我才這樣說。”
“那麼,她到底姓什麼呢?”
羹堯不由把頭一側出神的問。
“她姓雲,就住在附近山中的雲家堡,父親名叫雲霄……”
高明不由一驚,愕然的問道:“雲霄,是不是外號飛天神龍,當年單騎獨劈流寇餘孽左金樑,後來又獨力阻擋肅王爺南下的那位老英雄嗎?”
天雄道:“對了,這位姑娘,便是他暮年所生的女兒。雲老英雄一生只生了三個兒子,長名雲中雁外號天巧星賽諸葛,為人機智絕倫,能制諸般兵器,並精冶鑄之術,是經他手鑄造的兵器,沒有一樣不好。次名雲中燕生得異常英俊,所以江湖公送外號小子都。老三名雲中鵠,天生一個猴形,個兒又十分短小,所以人都叫他賽活猴。弟兄三人都曾得雲老英雄真傳,武功各有專長。這姑娘叫雲中鳳,外號笑面羅剎。因為雲老英雄只此一個女兒,所以更為鍾愛,不但自己一身絕藝,全傳了她,而且又得過嵩山啞尼的傳授,一套越女劍法已經出神入化,十三隻燕尾鏢百發百中,鏢藏毒藥,非雲家獨門解藥莫救,端的厲害已極。只因雲老英雄,曾經在清風明月店,潛入大營和肅王爺交過手,大兵南下之後,身在指名拘捕之內,不敢再回山西原藉,一向完全潛伏在太行山內,一個老友家中。近年不知為了何事和那老友又鬧翻了,才出來在這附近山中開山立寨,做些沒本錢的買賣,這方圓二百里之內,都算是他的轄境。他的做法也和普通綠林人物不同,第一是決不公然搶掠,第二是在他轄境之內決不許別人來動一草一木……”
高明笑道:“他這樣一來吃什麼呢?又要開山立寨做什麼呢?”
天雄道:“這也是天巧星想出來的主意,他們表面決不做一件案子,也不許別人在境內做案。但是每隔些時,都要派人到遠處去,做一兩筆極大的買賣回來作為開支。同時只在他轄境以內,不管什麼江湖行當,都要按月孝敬,還怕錢不夠花的麼?”
羹堯笑道:“這一帶的江湖朋友也服他管嗎?”
天雄不禁舉杯一笑道:“江湖上第一講的是仁義如天,第二是筆舌兩兼,第三是武勇當先,他一家已把這幾項佔全了,誰還敢說個不字?只差是個黑人,無法當官罷!”
“仁義如天倒也真不容易,這老頭兒真能做到嗎?”
高明搖著頭似乎有點不信。
“說到這個,高爺,您也許不相信,不過江湖上所說的仁義,又和世俗官場中所說的仁義有一點不同咧。”
天雄呷著酒微笑著,指著羹堯道:“年爺,你說對嗎?”
羹堯若有所悟的笑道:“你說的是一虛一實,一真一假嗎?”
天雄會心的一笑,高明詫異道:“你們又打什麼啞謎?我倒越聽越糊塗了,江湖上所謂仁義難道和世俗真有不同嗎?”
天雄慨然道:“當然不同,世俗所謂仁義只是嘴皮上說說,一到江湖朋友之間,卻非處處都見真章不可。您請想,那雲老英雄雖然昔日威名尚在,如非對人肯真的賣上兩手,江湖朋友誰不是苦哈哈的?只兩三年功夫,能在這二百里方圓之內立下這片根基來嗎?”
高明羹堯兩人,不禁都呆了豐晌,還是羹堯先道:“馬兄真是快人快語,不過你為什麼知道得這樣詳細呢?”
天雄道:“我本來就在江湖上混了幾年,又在這裡待了三個多月,他是當地的一位字號人物怎麼能不知道?”
“那麼,當地官府,對他這久經緝捕在案的人,也就不聞不問嗎?”
高明陡然想起了一事,驀然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