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
高明哈哈大笑道:“老山主未免太言重了。從昨日令郎投帖之際,高某便知必有原因。不才雖然寄食雍王府,傭書之外,敝居停時有諮詢,自問尚可代做—二分主,如有為難之處,自當惟力是視,究竟是何苦衷,能見告嗎?”
雲霄笑道:“高爺既如此說,酒後當再陳明,不過,老朽願望太奢,高爺是否能做到,現在恐怕還難說呢?”
羹堯也笑道:“老山主果有為難之處,不但高兄已有惟力是視之語,便年某也必盡力,何不就此說出,大家也有個商量,又何必一定要等到席後呢?”
雲霄笑道:“年爺如此磊落,老朽感激之至,不過此事一言難盡,此刻談它未免過早,二位來此不易,還是先行盡歡為是。”
雲中雁也道:“二位遠道初來,一路鞍馬勞頓,昨天又吃畢五那廝一場驚擾,今日必須好好休息。此事明日必由家父奉告,再為從長計議。我深信,只要高爺肯出面,年爺再一答應決無不成之理。”
說著舉杯飛過一觴來,向二人一照道:“為了預祝此事美滿成功,且請幹了此杯。”
高明不由高興異常,舉杯—飲而盡,大笑道:“既承賢喬梓如此看重高某,在下敢不如命?我也相信,只要老山主一經對在下說出苦衷,決無不成之理。”
羹堯方欲再問,天雄在桌子底下,暗中踢了他一下笑道:“既然如此,小可恭敬老山主少山主和高年兩兄一杯。”
說著把酒喝完,又大笑道:“這叫作樂觀厥成。”
眾人不由各大笑。雲霄倏然面色一沉道:“雁兒,今早據張傑回報,說那個什麼嵩山畢五昨夜竟敢到興隆集去鬧了半夜,這話實在嗎?”
中雁連忙站起來,躬身將昨夜經過說了。
雲霄不禁壽眉直豎道:“好個嵩山畢五,竟敢上門尋事,你二弟既經和他照面,還敢公然向我雲家叫陣,這真教我忍無可忍了,你曾問過燕兒,還有何人嗎?”
中雁聞言起身附著雲霄的耳朵不知說了幾句什麼,惹得雲霄更加火起,把桌子一拍道:“我不管這些,只等此間事了,便到北京去找他去,好歹要在他身上留點記號,再教他的師父前來找我說話。”
高明見狀忙道:“老山主且請息怒,此事我已和少山主說過,此賊無非倚仗身在十四王府,才敢如此放肆,此番回京,高某定將所為告訴敝居停,讓他去和十四阿哥論理便了。”
雲霄笑道:“高爺所言,固是正理,但是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這廝所為,實犯江湖大忌,老朽雖然得罪朝廷,江湖上卻薄有個小小聲名,自問數十年來,如此被人輕視這還是第一次,所以決饒這廝不得。”
天雄笑道:“這廝雖然太不顧江湖義氣,膽敢冒犯老山主虎威,但究與尋常公門中人不同。依在下看來,他既可不依江湖規矩於前,我們也不妨雙管齊下,一面由老山主派人向嵩山掌門人,鐵樵大師說明原委,請其整頓門戶,—面再由高兄陳明雍王爺,請其轉告十四王爺,靜候發落。這樣一來,我們官私兩方面腳步全都站穩,只有一方面處置失當,我們再去直接找他,便更名正言順了。老山主以為如何?”
雲霄道:“馬兄說得當然有理,不過這廝得罪高爺年爺是一件事,無故拔我雲家鏢旗又是一件事,高爺回京如何明稟雍王爺,老朽不便過問。但是他欺侮到我頭上來,卻容他不得,嵩山掌門人那裡當然必差人去,我也非親自到北京去會一會這畢五不可。”
天雄正在又欲開口,高明已先說道:“雲老英雄這樣處置也好,那麼只等您把方才的話說明之後,便一同晉京如何?”
雲霄沉吟了一下道:“老朽是個待罪之身,同行恐有未便,只請高爺賜一諭帖,以便到京以後,向雍邸晉謁,免為閽者所阻便足感盛情了。”
高明笑道:“老山主顧慮太周到了,其實即使同行也無妨礙。不過這樣更好,只等臨行之際,我決定寫—諭帖通知雍王府的侍衛和總管便了。”
雲霄父子,忙又致謝。羹堯笑道:“高兄,如此說來,你在雍王府竟和居停主人已經是忘形之交了,但不知回京之後,小弟如欲造訪,也須諭帖嗎?”
高明道:“年兄休得取笑,你怎麼也說起這話來?九城禁衛誰不知道年府的羹二爺?你便到雍邸去,誰還敢不立刻通報?要諭帖做什麼?而且到京之後,小弟必先造府登堂拜母,怎敢勞年兄枉駕呢?”
說罷又是一陣大笑道:“高某這一次出京,有兩大快事,無意中得和年兄締交一也,蒙老山主喬梓寵召,又承看重以事相托二也。為此二快,使我不得不各敬一杯,還望年兄為我乾杯。”
說著舉杯一飲而盡。等羹堯幹了,又重敬雲霄父子。這一場酒,直吃到畫燭高燒,黃昏月上方罷。酒後,雲霄又命雲中雁領各人赴賓館安置。
高明被安置在廳後倚山而築的迎曦軒,一看所攜僕從均在,卻不見年馬二人,忙問所以,中雁笑道:“年馬二位業經另設行館,此無他意,實因家父意欲向高爺請教,當著他兩位未免略有關礙之處,所以才分為兩地招待,尚乞勿罪。”
高明笑道:“客隨主便,高某既到寶山,自當事事由東,但不知老山主有何事見教,能先見示嗎?”
雲中雁道:“高爺見問本當奉告,無如家嚴曾經說過,此事須由他面求高爺,在未曾啟齒以前不必先為提及,所以只好告罪,不過今晚明早家父必來,到時自當說明。”
說罷一笑便自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