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
第十一章 李飛龍
在另一方面,那李飛龍自被中鳳制住著孫三奶奶送出雲家堡以後,一瘸一跛,捱到山口,已是天色大亮,那膝上創傷癒痛,簡直一步也走不得,不由把個雲中鳳恨如澈骨。坐在山下一塊大石上歇了好半天,看著紅日已上,才看到一個農夫,趕著騾子到鎮上去,連忙央求人家,又允了二錢銀子的腳力錢,才把他送到興隆集上一家店裡住下來,取了湯水洗了創口,自己上藥好包紮起來,略進飲食之後,更不耽擱,當天便僱了一輛騾車,趕向北京而去。等到京城,已是元宵之後,傷口也已平復,便在雍王府附近一家小客棧裡住將下來,打算先將府中情形探明,再為下手,卻苦於深深府第,門禁森嚴,簡直無法動問。一連兩天過去了,等到正月十八這一天,他又打扮成買賣人模樣,踅向王府前面遠遠的張望著,忽見一個麻臉壯漢,一身護院把式打扮,手託著兩個鐵球,一手叉著腰,從府裡走出來,不禁心中一動,心想:“這個傢伙也許是府裡的看家狗,如能套著交情,也許不難打聽府裡的情形。”想罷,略整衣服,立刻踅上去笑道:“這位爺臺貴姓,是府裡的護衛嗎?”
那人一看,李飛龍雖然長得比自己更魁梧,卻只穿一件藍布面老羊皮袍子,又沒穿馬褂,一臉土氣,分明是個外省晉京的買賣人,忙將兩隻牛卵也似的眼睛一瞪道:“我姓郝,誰不知道雍王府的郝四爺?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飛龍賠笑道:“在下姓李,從前有位朋友也在王府當差,所以動問一聲,想打聽打聽。您要是閒著,咱們到那邊羊肉館內去坐坐,小東道,算我的請兒,郝爺肯賞臉麼?”
郝四又一瞪眼道:“你的朋友姓什麼?叫什麼?這時候要尋他做什麼?”
李飛龍道:“我那朋友姓王,小名叫作石頭,聽說在這府裡打雜……”
一言未完,郝四連忙搖頭道;“王石頭,我根本沒聽說過有這個人,這北京城裡王府多著呢,也許你聽錯了。”
說著,大踏步便待走開,李飛龍忙道:“一點也不錯。他說是在雍親王府裡當差,不過石頭是他小名,大號可不知道。您知道府裡還有姓王的嗎?他老孃有二十兩銀子,託我帶給他,要尋不著人,沒有個交代怎麼行?您請到那邊小館子裡坐一下,不怕打聽不出來,我也請請你,大家交一個朋友不也好嗎?”
郝四眼珠一轉道:“府裡姓王的倒是有幾個,誰知道他小名叫什麼呢?”
說罷,又道:“我看你這人怪老實的,咱們就去坐一會也行,不過打聽不出來,你可別說我蒙吃蒙喝。”
李飛龍又賠笑道:“這個我怎敢放肆?您請吧。”
說著,二人一同踅進那家小羊肉館,李飛龍要了三四樣菜一壺白乾,慇勤相勸。郝四一見來人還不太小氣,一面喝酒,一面道:“府裡姓王的倒有好幾位,你找的那位小名石頭的,到底是哪裡人?什麼長相?,我也好替你打聽打聽,要不然,一個一個的去問可就難了。”
李飛龍道:“他是河南朱仙鎮的人,年紀只有二十來歲,生得高高的瘦瘦的,左眼上有一個疤。府裡有這個人嗎?”
郝四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你說的是管茶水的小王,不過他當的是內室的差使,不告假是不能出來的。你要是相信我,可以把銀子交給我,由我交給他也是一樣。”
李飛龍不禁心中暗笑,鬧了半天,原來你竟想跟我來這一套,要騙這二十兩銀子。但一點不露聲色,只笑了一笑道:“那太好了,我也有事,不便久待,由你交他也好,不過,他老孃還有事要問問他,您能給我捎個信嗎?”
郝四連聲道:“可以,可以,你有話我一定可以替你傳到。”
說著夾起一大塊紅燒羊肉大嚼著。李飛龍道:“其實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不過他老孃有個侄女兒,叫張桂香,因為有事得罪了王爺,去年年底和一個小姑子,一齊到府裡來向王爺請罪,以後便沒有下落;恕託他打聽一下好放心。”
郝四咕的一聲,將那塊羊肉吞了下去,又呷了一口酒道:“你這事幸虧來問我,總算問著了,真要去問那小王他哪會知道?”
李飛龍忙道:“她姑嫂二人到底還在這府裡不在呢?我想王爺對她二人一定總是要責罰的了。”
郝四又夾了一筷子菜道:“她二人既得罪了王爺,焉有不責之理?可憐那位李大嫂子,身上又帶著重傷,一來的時候,押在更房裡,險些暈過去,那姑娘也嚇得一點辦法沒有。咱們王爺的刑罰向來就厲害,真差點兒沒有將小命兒送掉……”
李飛龍不等說完便忙道:“照這麼一說,她二人全受過刑了?”
郝四一晃腦袋,豎起大拇指道:“要照她二人犯的事和咱們王爺的脾氣,本來全非吃大虧不可,卻巧這差事是交給我管的,頭一天,一到府裡,那位李大嫂子就央求我,救救她姑嫂二人的命……”
說到這裡,看了李飛龍一眼,又倒了一大杯酒,把那一筷子菜送到嘴裡去嚼著。李飛龍不禁心中非常著急,慌忙問道;“後來呢?您救了她兩個沒有?”
郝四又一晃腦袋,把倒下來的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下去道:“那位李大嫂子和李大姑娘,你見過沒有?”
李飛龍忙—搖頭道:“我不過是受了王老太太之託,隨便問問而已。那李大奶奶姑嫂離開我們住的地方,還有好幾十里地咧,我怎麼會認識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