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四

說罷又向載澤一拱手道:“載二爺,我這敝友一切拜託,請恕過小弟先回去回咱們二爺覆命了。”

載澤笑道:“魏二爺,您怎麼說起這話來?李大爺是您的朋友,難道我就不能也交交嗎?您儘管回府覆命去,這裡的事算全交給我啦。”

李飛龍連忙向二人謝了又謝,然後才別過魏景耀,跟著裁澤一同向後園走去,一直到紅香小榭門院外,載澤高叫道:“榮嬤嬤,您快出來,你們來了稀客呢!”

那榮嬤嬤在院內聞聲連忙跑出來道:“是誰在這兒大驚小怪的?李大奶奶正睡著呢,你嚷什麼?”

載澤笑道:“是我,奉了王爺之命,送李大爺來見李大奶奶和大姑娘的。你以為你伺候著李大奶奶,就仗勢欺人嗎?須知我伺候的還是李大爺呢,咱們是一個對一個,你瞧著辦吧。”

榮嬤嬤不禁臉上一紅笑罵道:“誰仗勢欺人?這是王爺吩咐的,不許人在這附近大聲嚷叫,為的好讓李大奶奶養傷,不信你只管問去,如果想嘴上不清不楚的亂佔便宜,可別怪我揍了你的嘴巴再告訴你那寶貝哥哥去。”

說著又向李飛龍瞅了一眼道:“這位就是李大爺嗎?咱們王爺已經當著大奶奶和大姑娘說過,只要您肯做官,就要給您一個護衛當咧。您要是當了護衛,可得管管這些混帳仔子,別讓他們胡說八道。”

李飛龍聞言,不明榮嬤嬤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心中不知道該怎樣招呼才合適,耳朵裡最聽得進的,是王爺要給他一個護衛做,不由有點手足無措,單膝一屈,竟請下安去,嘴裡囁嚅著道: “您……您……萬安,給護衛我當……我……不敢當,只求你把我那……”

下面的話,竟有點期期艾艾說不出口來,只慌得榮嬤嬤連忙扶著道:“李大爺,您這麼一來,不折煞我嗎?”

說著,又忍著笑道:“您別慌,且等等兒,我這就給您回大奶奶去。”

說罷又瞪了載澤一眼,轉身徑去。載澤見狀,要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只向李飛龍道:“李大爺,這地方我是進不去的,現在暫且別過,少時見過大嫂,那榮嬤嬤自會差小廝送你出去,你要見我,只到大廳左邊廂房裡一問載澤載二爺,自會有人引你去的。”

說罷拱手掉頭徑去。李飛龍一個人站在院落外面,半晌。忽見玉英像一隻蝴蝶也似的從裡面趕將出來高叫道:“大哥,你是幾時來的?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裡?”

李飛龍一看,只見她頭上挽著一個大髻子,齊眉剪著一道劉海短髮,上身穿著一件月白繡花銀鼠短襖,下面月白繡花裙子,臉上更加顯得豐滿潔白,再一細看簪珥環鐺無不應有盡有,簡直是一個大家閨秀,哪裡還有舊日模樣,不由驚得說不出話來。

玉英見狀不禁笑道:“大哥,你為什麼不說話,只管看著我?嫂子因為傷後怕風,加件衣裳,這就出來咧。”

正說著,遙見院落裡又走出一個少婦來,但見她,身上披著一件大紅織金金銀坎斗篷,內襯玫瑰紫襖裙,滿頭珠翠,一身珠光寶氣。起初李飛龍,還當是一位王妃命婦,再一細看,卻是桂香,臉上不但毫無傷病之狀,而且在雍容華貴之中,更加顯得豔麗異常,不禁有點躊躇不前,連認也不敢認,轉是桂香先笑道:“你這人,既是王爺教你來看我和妹妹,為什麼不進去,老站在這裡?對不起,我傷勢才好,卻不能久在西北風裡和你耗著咧。”

李飛龍才如夢方醒似的,跟著姑嫂兩人進了院落,在明間裡坐下,侍婢獻上茶來,玉英又笑道;“大哥,你今天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也似的,為什麼見了我和嫂嫂反拘束起來?”

桂香看了他一眼道:“姑娘,你哪裡知道?別看你哥哥什麼都來得,他就是上不得臺盤,如今一到北京城裡來,這兒又是王府,他能不怯場嗎?”

說著,也掩口葫蘆一笑道:“喂,當著你妹妹,我這話對嗎?”

李飛龍神魂稍定,不禁臉上有點訕訕的道:“你們哪裡知道,我今天一天,和做夢一樣,簡直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有點失魂落魄,要不然能這樣嗎?”

說罷便將夜探雲家堡,被擒釋放來京的話說了。桂香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那雲小姐連我都不是對手,你為什麼跑去跟她遞起爪兒來?要不是人家肯積德行好把你放了,空把性命丟了,我和你妹妹還不知道呢!”

李飛龍臉上一紅,又把來京遇見郝四,被魏景耀尋著的話說了。

桂香不禁秀眉一揚道:“這奴才真該萬死,我明兒個非告訴王爺,要他的腦袋不可。”

李飛龍聞言一怔道:“算了,這是小事一端,他已被我揍了兩個嘴巴咧。”

說著又把到年府見年二爺和見王爺的話說了。

桂香笑得格格道:“像你這樣的人,也得這樣整治一下才行,這還是王爺為人仁厚,要是我那就非先打爛半截不可。”

李飛龍不禁又是一怔道:“這是什麼緣故?難道我有什麼地方觸犯了王爺嗎?”

桂香笑道:“你這混蟲,怎麼一點高低輕重全不知道?憑你那兩個兄弟一再的行刺他,人家能不動怒嗎?再說你自己也想想看,你在開封鄭州一帶做的事,該砍幾個腦袋才夠?這能怨得王爺訓斥你嗎?老實說,王爺這一次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你就有十個腦袋也砍了,還能這樣客氣嗎?”

說罷,又掩口一笑道:“你如果一到這北京城裡來,悄悄的,先到年二爺府上去,託個人來和我說一聲,不也好些?這麼自不量力,憑這腦袋就敢見王爺呢?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玉英也道:“大哥,你這一次總算有了改邪歸正的機會,如果僥倖弄到一官半職,以後可別再胡來咧。要不然也對不起大嫂和我跟著受這一重磨難。”

正說著,那榮嬤嬤又笑著從外面走來道:“王爺因為李大爺從遠道而來,已經特為賞下一桌酒席來,請大奶奶大姑娘陪著多喝一杯,替李大爺洗塵。並且說,這是您一家歡聚的團圓酒,所以外人也不便來奉陪咧!”

桂香不禁笑道:“啊呀,王爺不降罪也就罷了,為什麼又賞起酒席來?這真太不敢當咧。”

說著又向榮嬤嬤道:“那麼就勞您駕先給我們謝謝王爺,等見面時再磕頭吧!”

榮嬤嬤看著李飛龍一笑道:“王爺還不是看著您李大奶奶的面子,要不然他老人家能賞這麼大的臉嗎?”

桂香更加得意,也看著李飛龍一笑道:“你瞧吧,你那兩個混蛋的兄弟,趕著人家行刺,幾乎鬧個白刀子進口紅刀子出,人家不但一點沒有降罪,老婆妹子全給你養著,穿的吃的哪一項不是上上的東西?你一來了,又就賞下酒席來,這恩惠,你將來怎樣報答,自己瞧著辦吧。”

榮嬤嬤笑道:“大奶奶怎麼說起這話來?難道咱們王爺留您姑嫂住這麼幾天,送點穿的戴的,就為了要李大爺報答嗎?”

桂香驀地裡臉色一沉道:“話不是這麼說,人家王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還要咱們報答什麼?不過是個人總該有一份人心,王爺這樣待我們,我們一家能說是就這麼過去嗎?”

玉英也道:“王爺待我們真是天高地厚之恩,說什麼我們一家三口將來也非報答不可,雖說他老人家決不會用著我們,我們自己總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