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二

桂香先笑了一笑,接著忽然道:“福三爺您請坐,謝謝您的關切,不過真金不怕火,隨他怎樣查訪去。我們說的話,一句也沒有虛假,這倒怕不了他。再說,我們當家的親弟兄三人,為了王爺的事,已經死了兩個,還在乎再饒上一個嗎?他要是真在我們倆口子身上打算缺德,那我們也只好拼呢!”

福寧失驚道:“大嫂,您話不是這等說法,這傢伙在咱們王爺面前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又有一身好功夫,咱們鬥勢鬥力都不是人家對手,好鞋不踹臭狗屎,你還是先忍著些兒,等有一天,那傢伙在王爺面前黑下來再說不好嗎?”

桂香道:“我可不是自不量力,敢拿雞蛋硬去和石頭碰,實在也是急了。您請想,我們一家為了王爺已經死了兩個人,便我自己也帶了重傷,好容易才從河南逃到北京來,實指望王爺能代為做主,誰知偏偏又遇上這樣一個人從中作梗,能不情急拚命嗎?”

李飛龍也道:“我實實在在是因為我兩個兄弟,都死在雍王護衛之手,才打算也把這一腔子熱血賣給十四王爺,真想不到趕進京來,又遭逢到這個混蛋,倒反落了嫌疑,這個世界還有好人過的日子嗎?”

福寧連忙雙手齊搖道:“您兩位說話輕些,說不定那傢伙走來,立刻就是亂子。”

說著又走近桂香一步低聲道:“大嫂您別著急,我再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咱們王爺雖然對他向來是言聽計從,偏這一次沒全聽他的話,要依著他早先把你兩位先看管起來呢!王爺也就是為你兩位小叔,全因為王爺的事把命送了,所以不忍那麼做,只你兩位說的全是實實在在的話,一經打聽明白,不但李大爺要重用,便您大嫂也非好好看待不可,這是王爺今早親口對我說的。”

說罷,又把腦袋伸到桂香面前去,眯著一雙眼睛笑道:“任憑他再厲害些,我總是王爺面前的老人,多少還可以替賢夫婦說上兩句好話,您別著急,大家心裡明白就行咧。”

桂香聞言,瞼色一轉倏然覷著福寧又媚笑道:“福三爺,謝謝您,幸虧有您這樣一個好人幫著我們在王爺面前講話,要不然,我那兩位叔叔不嫌死得太冤嗎?從今以後,咱們倆口子,只有全仗您這貴人扶持咧!”

一面取過一個茶杯,斟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道:“福三爺您請坐用茶。”

福寧一面坐下喝著茶一面看著桂香。只見她雖然仍是鄉下打扮,但曉妝初過,卻分外明豔照人,一手扶著茶几,笑盈盈的站在面前,那雙妙目,便似在和自己說話一般,不由又被播弄得心癢難搔,搭訕著也笑道:“大嫂您不知道,我向來就是這個慣打抱不平的脾氣,其實我跟您才認識不到一天,又非親非故,只不過和您三叔同事,可是我就見不得這種專冒壞水的人。所以他越是打算欺侮您,我就非跟他幹上不可!”

李飛龍不禁把手一拍道:“福三爺,您這樣才夠說得上是一尊人物,我這兒先謝謝您。我李飛龍此刻不敢說什麼,將來必有一份人心。”

福寧正色道:“李大爺,您這話可不對,咱福寧向來雖不是施恩不望報的英雄豪傑,可決不是望您報答什麼。”

桂香笑道:“福三爺,您的話也不是這麼說,雖然您是大英雄,真君子,施恩不望報,可是您請想,咱們非親非故,您這樣對我們,能知恩不報嗎?”

說罷眼波微動道:“您望後瞧吧,不用說咱們當家的對您這一番照顧決忘不了。便是我,雖然是—個鄉下女人、多少也有一份人心,要不然,豈不教好人寒心嗎!”

這幾句話雖然說得落落大方,但眉目之間,卻帶著十分神祕,福寧不由心花怒放道:“大嫂,您真不愧是個女中丈夫,不用說別的,只憑這兩句話,我就為您倆口子多擔點不是也值得。從今之後,咱們誰也不用客氣,都和自己人一樣,再客氣便是見外咧!”

說罷又笑道:“您這兒還要什麼不要,如果缺什麼只管說,別的不敢說,在這府裡這點小面子我還有。”

桂香正笑說:“我們什麼也不缺,這樣就很好了。”

猛聽院落門外,有人高叫道:“喂,小來順兒,河南來的那位李大爺和李大嫂起來沒有,要是已經起來,你給我說一聲,就說俺程子云,看望他夫婦來了。”

福寧不由一哆嗦,連忙站起來迎著道:“程師爺,您早,小來順兒沒有在這裡,他夫婦已經起來咧,您請進吧!”

桂香一看,昨日所見的那位程師爺已經走進來,一臉絡腮鬍子之外,又多戴上了一付大玳瑁框子墨晶眼鏡,身上穿著一件二藍寧緞長袍,外罩玄色八團花緞馬褂,足下一雙雙挖兩道雲的鞋子。最別緻的,是手中挾著一根朱紅漆的短旱菸袋,上面還墜著一個紫綢子的小荷包,一邊走著一邊吸著煙,噴出一個一個的藍煙圈兒,一看迎出來的福寧,不由笑道:“咦!真是莫道人行早,還有早人行,俺來得已經早了,怎麼你福三爺也來咧!”

福寧連忙請了一個安道:“回程師爺的話,奴才是因為奉了王爺之命來看看他夫婦兩個,怕的是他們新來乍到缺個什麼,好隨時教人送來。”

說著又請了一個安道;“您請進,奴才這就去咧?”

那程子云只鼻子裡哼了一聲,把頭略點,又踱著方步向屋裡走著。李飛龍一見來人勢派不小,連忙也迎出來道:“程師爺您早,小人李飛龍叩見。”

說罷便待叩頭下去,程子云一把扶著道:“李大爺,您不必行此大禮,俺早已聞得河南李氏三雄的大名咧,尊嫂更是江湖上有名人物,所以特為前來拜訪,如是客氣,便是見外了。”

說著昂然直入,就屋內東邊上首椅子上坐下來。桂香也上前福了兩福道:“程師爺,昨天咱們是新來乍到,有眼不識泰山,多多失禮,您是大人不計小事,還請原諒。”

那程子云一面笑說:“大嫂,您太客氣咧,俺雖然在此地處館,並非現職官員,您要真這麼一說,以後俺便不好親近呢!”

說著左手擎著煙袋,右手把那副大墨晶眼鏡向上一提,仔細端詳了桂香一下,哈哈大笑道:“您真不枉人稱玉面仙狐,俺想不到江湖路上竟有這等出色人物。”

桂香不由一怔,忙道:“您怎麼把那江湖匪號信以為真起來。老實說,這並不是一個什麼正經外號,暗含著把人罵苦咧,您這麼一說,不更教我無地容身嗎?”

程子云也不開口,只看著桂香,笑了一笑,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從鼻孔裡冒出一大片煙雲來,向李飛龍道:“李大爺,您那兩位兄弟,是真的已經死在雍王府裡的護衛之手嗎?”

李飛龍躬身道:“小人的兩個兄弟確因奉命行刺雍王爺,死在護衛之手。”

程子云放下煙袋,磕著菸灰,一面又裝上一袋煙,一面笑道:“那李雲鵬死在何人之手,你知道嗎?”

李飛龍道:“他因在邢臺縣客棧裡,下手行刺雍王爺,被護衛馬天雄用劈空掌打中擒住,傷重不治而死。”

程子云取出紙媒火鐮取著火一面又問道:“你那二弟呢?”

桂香插口道:“我那二叔李如虎是在路上行刺,被另外一個不知姓名的護衛用暗器打死的。”

程子云掉轉頭道:“那麼,大嫂您受傷又在何地,被何人打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