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一
在另一方面,羹堯自從回到家中之後,一進書房馬天雄便迎著道:“年兄昨夜未歸,想必又被雍王留住和雲氏一家小宴了,但不知那十四王府的程子云,如何被你折服,能告訴小弟一二嗎?”
羹堯詫異道:“你怎麼得訊如此之快,是魏景耀等人回來說的嗎?”
天雄道:“這倒不是,卻是十四王府的那個小來順兒來說的,張掛香還有一封密報在這兒等你開拆呢!”
說著,遞上一個紙折的同心結子,羹堯打開一看,見上面寫著:“那程子云回來以後,把和您比劃吃酒的事,全和十四王子說了,並且說,您是天下第一奇才,十四王子非常著急,要想派人去行刺,程子云說不必,憑他三寸不爛之舌可以教您歸順,說不定今天就要來拜訪您和馬爺,千萬留意。”
看完不由大笑道:“想不到那怪物竟如此看中我,不過要憑他那張嘴想說服我還早咧。”
天雄忙問所以,羹堯又將昨晚所遇和血滴子的組織說了一遍。天雄雙眉微皺道:“這個辦法,當然要嚴密得多,也易於指揮運用,怕不是一件好事。不過年兄自問,將來能和雍王這人相處無間麼?要不然,見淵魚者不祥,一切都得仔細咧!”
羹堯不禁微慨道:“馬兄真我良友,不過此事小弟心中已有了一個打算,你他日也許會明白的,此時此地,還請勉為其難,便算幫襯小弟了。”
天雄正色道:“年兄何出此言?小弟方才這話,實為年兄而言,並非小弟決圖有所規避。老實說,只要年兄有命,小弟無不遵循,如說此話便是見外了。”
羹堯連忙謝過道:“小弟失言,馬兄不必介意,諸承提醒,以後一切自當留意便了。不過此事小弟已經失著於前,如今也追悔不來咧。”
天雄笑道:“年兄,您更誤會了,我不是說您不該佈置此事,而是說您這個總領隊一職,應該由雍王爺自己來擔任才合式,要不然,一遭疑忌,這事便不好辦呢!”
羹堯又把中鳳阻攔,雍王說明苦衷的事說了。天雄看了羹堯一眼又笑道:“我萬想不到年兄竟有這樣一個紅粉知己,敢於不避嫌疑把此事當場揭開,這也太難得了。年兄以後,卻千萬不可辜負了她這番盛意咧!”
羹堯不禁臉上一紅,急忙亂以他語道:“此事暫且不說,那小來順兒還有其他的話嗎?”
天雄微笑道:“他還攜了張桂香另—密函在此,說請您親自過目。明天小來順兒來,再請給他一個回信。”
說著又取出一封信來,羹堯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二爺尊鑑,賤妾自來此地,一託王爺二爺之福,還算順手,不過功夫已破,又不便出來,有些話無法當面呈明。王爺前此許我找蒙古醫生代看可以復原,但到現在,還未見人來,我心裡真急透了,請您代為向王爺問一聲,那蒙古醫生什麼時候才能來。又聞得雲小姐已經來了。也請二爺問一問她能否讓我復原,如果能夠,我永遠不敢忘記她的恩惠,書不盡言,即叩萬福金安。賤妾張桂香檢衽。”
羹堯看完不禁搖頭道:“這個女人,怎麼不按規矩,把一封私信也由小來順兒寄來,此風卻不可長呃!”
天雄笑問所以,羹堯忙把那信遞過去,天雄一看笑道:“這也情有可原,反正這血滴子成立,是要通知她的,何妨差一個人去,對她說明一下,並制止她以後不再有這種行動也就得咧。”
羹堯沉吟道:“話雖如此,但此風卻不可長,這又是一件重要的事,教誰去妥當呢?”
天雄笑道:“如論妥當,那只有雲小姐,一則她是她手下的敗將,讓她對她說,要比別人好得多,二則女人對女人,對話重一點也不妨事。”
羹堯點頭稱是,因為一夜末睡,不免疲倦,又與天雄略談血滴子組織的事,使就榻上假寐了一會,不知不覺朦朧睡去,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忽聽喜兒在身邊叫道:“二爺醒來,現有十四王府的程爺來拜。”
羹堯一看,日色已經偏西,忙問程爺何在?喜兒道:“因他用兩張名帖,分別來拜二爺和馬爺,現由馬爺接待在外面廳上了。”
羹堯忙命取水擦臉,匆匆一整衣冠,便向書房外面走去,遙聞那程子云大聲道:“俺程某自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服人,想不到年二爺以—個出身閥閱之家的貴公子,竟然九流三教諸子百家無一不通,而且武技之妙更是超人一等。老實說,除開經世之學而外,俺已佩服得五體投地咧。”
說罷又哈哈大笑道:“便您馬爺的拳劍工夫,俺也聞名已久咧。不用說別的,單那劈空掌法,如今便已成絕學。俺真想不到,當世奇人為何均集於雍親王之門,這是個什麼道理?其實您真沒有見過咱們十四王爺的氣度,如果再做一個比較,那就大不相同了。”
天雄道:“程爺,您錯呢,敝友年二爺的志趣如何,我自不敢妄論,要說到像小弟這樣不成材的人,這北京城裡何止車載斗量,那點小功夫更不足掛齒。至於在雍王府內掛上一個名,那不過是年二爺因為小弟窮無所歸,代為找一個小差事,混一個飯落兒而已,固然將來志不在此,就現在也決不敢以王府護衛自居,照您這麼一說,倒教我不勝慚愧咧。”
遙聽程子云啪的一下,似乎拍了一下大腿,接著大聲道:“好,這才不愧大丈夫的抱負。本來嘛,王府的護衛算得什麼?要憑您有這等絕藝在身,國家一旦有事,只要得遇明主,還愁不是凌煙閣上人物,萬戶侯何足道哉?”
又聽天雄笑道:“程爺,您把小弟看得太高了,方才小弟說的志不在此,並非對這護衛一職有鄙薄之意。實在是自己知道,自己太不夠材料,連這個都有點才不勝任,將來只合以江湖終老而已。要照您這麼一說,那馬某不透著成了一個妄人了嗎?”
羹堯不禁心中好笑,暗想:“你這不是自謙,簡直是罵人咧。”方才邁步打算一掀外間簾子,程子云又大笑道:“馬兄何自謙乃爾,如今這廟堂之上,還有幾個不是行屍走肉,不用說胸有抱負的人大半懷才不遇,決不自甘雌伏,便如馬兄有這等絕藝在身,難道真個打算終老江湖嗎?這未免太是欺人之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