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
羹堯看了他一眼道:“其實說也無妨,不過我也得諸傳聞,這捕風捉影之談,王爺和程兄卻不可置信咧。”
說著,又看著兩人道:“以我所聞,六王爺因為前幾天晚上府中出了點事,傷了好幾個護院把式,現已查出是一女人所為,據說頗疑王爺所使,現已聘了能手圖報復咧。依我看來,王爺固無派一女人黑夜之間前往生事之理。便依六王府而論,雖不算警衛森嚴,也決不會容一女人滋事殺人,仍令逃去,所以說,這種傳聞決不能信也就在此。此外據傳六八兩王現在合養著一群喇嘛,現已對王爺在暗中設壇詛咒,據說七天見效,四十九天必致瘋癲失常。但此訊傳來已經好多天,王爺不還無恙嗎?這豈非更是齊東野人之語,不經之談?只此兩事,便可想見全系謠言,不值一笑了。”
允禵不由一怔,連忙笑道:“這果是不經之談,六阿哥對我雖然暗中攻訐,焉有派人夤夜生事之理?再說,即使要派人前去窺探一二,也決無謀及婦人之理。不過,六阿哥重用一個紅教喇嘛,這倒不假。只是詛咒的卻不是我一個人,聞得被詛咒的第一個是太子,便連雍王爺也在其中咧!”
羹堯又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早說過這是齊東野人之語嗎?要依拙見來看,恐怕就連這設壇詛咒的話也有傳聞失實呢。要不然太子雖時有狂疾,怎得兩位王爺健康猶昔咧?”
程子云把頭連搖道:“年兄此語又是書生之見了,那六王府生事一節雖然純屬子虛,這喇嘛設壇咀咒一事卻是真的。要依俺看來,千古魘魔之術大抵假設,或許那喇嘛暗下毒藥以神其說,連六王爺一齊瞞過亦未可知。所以太子已得狂易之疾而兩位王爺並未受害的,也許人家對太子下了毒,而兩位王爺福大,一時尚未得手。總之這事寧可信其有,卻不可疏於防範,萬一百密一疏那就糟了。因此俺已對俺王爺府中每一個人全不時考查,以防奸人混入,年兄今後也要小心才好。”
羹堯笑道:“既是王爺和程兄全這麼說,我必將此事對雍王爺說明,也嚴加防範便了。諸承關切,那將來只好由雍王面謝咧。”
兩下又談了一會,允禵才攜了程子云告別而去,臨行又堅訂後約,並囑代向雍王先容。羹堯送至府門之外,只等兩人上馬,方才回到書房,略將各處送來文件批閱之後,便又向雍邸而去。這裡允禵程子云兩人回到十四王府之後,允禵首先笑道:“今天雖然又抬舉了那年小子一次,卻得來一個極要緊的消息,也可謂不虛此行了。不過依我看來,這年小子頗奸滑,四阿哥更夠精明陰鷙的,老夫子那條移禍江東之計卻未必有用咧。”
程子云大笑道:“王爺慢慢再瞧罷,並非俺敢誇口,不管他再奸滑陰鷙些,憑俺這三寸不爛之舌,也非教他墮俺計中不可。您瞧,今天俺只約略數語,那小子便漏出這樣重要的消息來咧。老實說,他雖然是個了不起的英才,可是一遇上俺,那便不得不輸一著咧。”
允禵道:“老夫子的話,我當然極相信,不過既有這消息,六阿哥定必謀我日急,那移禍江東之計雖好,卻緩不濟急,還須稍加佈置才好。要不然,他既聘來能手,自非先向我這裡生事不可,如果猝不及防,出點亂子就糟了。”
程子云略一沉吟,又把腦袋一晃道:“果真他要派人前來生事,那俺倒是求之不得咧。不過王爺慮得也未嘗無理,既如此說,待俺把李飛龍夫婦找來,吩咐幾句,再按孤虛遁甲之法,在這府中佈下一陣,王爺便可高枕無憂咧。”
允禵笑道:“老夫子打算怎樣佈陣法,能先見告嗎?”
程子云晃著腦袋道:“那容易得很,俺這奇門大陣法,無須多人,只按生傷休杜,死景驚開八門布就,任他千軍萬馬也不易進來,如果讓他進來便不用打算再走,少時待俺稍加佈置,您便明白了。”
說著,便命人去請李飛龍夫婦,並傳閤府護衛和護院把式,一齊來到西花廳,聽候差遣。不一會先是李飛龍進來,一見允禵程子云連忙行禮,並請示有何遣派,程子云把手一擺道:“稍停等大嫂來,俺自有吩咐。”
李飛龍入府數月以來,仗著不惜小費,各方拉攏,上下全套了交情,人緣已是不錯。自暗中任了血滴子提調和領隊之後,心中更加高興。雖然和張桂香,不能在一處,又守程子云之戒,無事不得出府門一步,但有錢能使鬼推磨,不但府外的俏娘們可以送進來消遣,便府裡丫頭僕婦,也被括上好幾個,已經大有此間樂不思蜀之慨,除恐事敗出亂子而外,簡直算是志得意滿已極。這時,忽見允禵和程子云傳喚自己夫婦,又傳閤府護院把式,不由心中大吃一驚。再聽程子云說,要等桂香來才有話吩咐更加有點著慌,但偷眼一看允禵顏色不惡,才算心下略放,只有站在一旁等著發落。不一會,府中護院把式和護衛人等,已經黑壓壓的立滿了廳前,桂香方才出來。只見她頭上鬆鬆挽了一個墜馬髻子,身穿一套銀紅裌襖褲,又把一條蔥綠汗巾束著纖腰,臉上雖然新施了—重脂粉,卻玉頰睡痕猶在,一路俏步走來,看見廳上站了好多人,先向允禵妙目一轉笑道:“是王爺傳我嗎?看樣子今天有大事咧。”
允禵笑著把頭一點道:“可不是有大事,要不然,能把人全傳來嗎?你且等著,聽程師爺吩咐便了。”
桂香看了程子云一眼,便挨允禵侍立一邊。接著程子云略向廳前一看道:“今天所以把你們傳來是為了這兩天謠言很多,也許有人要來俺府窺探,可是大家絕不要驚慌,只要每夜依俺的措施,來人包管討不了便宜去。”
說著,一掐指頭,計算了一會,指定某些人守某處,某些人守某處,一一佈置好了,並命各人用竹筒藏好了火繩,一有動靜如何應付。又吩咐,一交三鼓,府中無論何處一概將燈火熄滅,禁止通行,誰也不許離開所守地方,才令散去。
接著大笑道:“俺這奇門陣,只生明開三門可以出入,正好俺和李爺夫婦各守一門,便萬無一失咧。”
說罷,又將所布陣法詳細指點了,派定李飛龍守明門,桂香守開門,自己守生門,然後向二人把手一拱道:“二位請多辛苦,只要能拿住一兩個賊,以後他便不敢來咧。”
桂香笑道:“哎呀,我還真想不到,您竟還有這一手。照這麼說,您真成了諸葛亮,連八陣圖也擺上咧。不過,您只如此如此一陣吩咐,並未說明誰要來生事,萬一來個貓兒、黃老爺子,我們也拿來繳令,那不誤事嗎?”
程子云也笑道:“大嫂,您要問這個,那可得問您自己才對,這不全是您給招來的嗎?怎麼問起俺來咧?”
桂香微訝道:“您說什麼?誰是我招來的?這可得說明才好。”
允禵道:“這是正經大事,老夫子怎麼又對她開起玩笑來?”
說著,把去年府中所聞一切全說了,接著又道:“這事雖不敢保其必有,但是到底有備無患的好,你夫妻就多辛苦吧。無論來人與否,將來我對各人,都是要有一分犒賞的。”
桂香面色一轉,又看了程子云一眼道:“怪道您說是我招的咧,原來是為了此事。既如此說,我倒希望那賊人來一下,好讓我也見識見識咧。可是我得先說明,咱們是奉命而行,各守泛池,一切照您的指示去做,要真的賊人打我守的門戶進出,自然照計而行,此外我可就沒法兼顧呢。”
程子云大笑道:“那個自然,好在您開門便在後園,賜書樓左近,除那一帶,自然用不著過問,便李爺的明門也只在前廳右側,如今俺既派定,自然不用再照顧別的地方,不過一到時間便須熄滅燈火,各就所守門戶,如果讓賊人從自己的門戶走了,那俺可不客氣,要請王爺治罪的。”
桂香回顧李飛龍道:“當家的,你聽見沒有?這是程爺的軍令,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李飛龍連忙點頭答應,桂香又向程子云覷了一眼道:“程師爺,這事非同小可,您還有吩咐的沒有?要是沒有其他的話,那我便先回賜書樓去預備預備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