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二二五

肯堂大笑道:“彭兄這麼一想真是匪夷所思,我那門人固不至此,便謝五娘也決無看中那馬之理,也許其中另有隱情亦未可知。”

白泰官也笑道:“如論那馬,我倒聽馬天雄說過,確實有點來歷不明,不過此馬卻也實在異樣。”

說著將天雄所言得馬經過和那馬異狀全說了。

眾人俱各讚歎不已,彭天柱又大笑道:“果真如此,那鄧佔魁便更該割碎了祭靈才對,人家一匹馬尚有人心,他卻喪盡天良,弒主求榮,不該凌遲碎剮嗎?”

舒三喜笑道:“你怎麼又扯到這個上去?如今正事已經談完,話也說明,我是主人,便去請他三個來,連老駝子師徒也一齊找來,大家準備著,吃一回痛快酒便了。”

說罷,便待起身下巖,黃鬆筠道:“你且慢一步,我還有話說,此地雖有釜灶,卻上下不便,這幾位雖然已經全算是自己人,從山腹裡轉了上來,也要有不少路程,碗盞酒菜要一樣樣運上來更不容易,這條路又非一般門人都可以過來,樣樣全要自己動手,你試算算看,得化多少工夫才能弄好,要依我說,不如還是大家到謝五娘那酒店去,豈不爽快?”

舒三喜搖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夜才出了那件大事,我們全到那酒店裡去,固然太顯眼,而且今日之會,要大家暢言無忌才好,如到那裡去,便要且食蛤蜊開口不得了,豈不無趣,至於你怕上下不便,那全有我咧。”

說罷徑去,不多會便取來三五根極長纖繩,把繩結好,一頭系在崖上一株老樹上,一頭垂了下去,一看已到水面,笑了一笑,雙手握牢長繩滑將下去,轉瞬便到崖下,把手一招,喚來附近一條漁船,一躍登船而去,就用那條船,在各處兜了一轉,先將應用物件和酒肉菜蔬一一吊上崖來,全安置好了,自己仍然滑繩而下,大笑道:“諸位權且少坐,我這就去請客咧!”

眾人這時全在崖上,一見他上下如飛,半點老態俱無,簡直像一隻靈猿一般,不由全讚歎不已,彭天柱也只有睜大了眼睛看著,把那大鐵扇一拍道:“這老叫化子真有一手,要論這個我可服輸咧。”

只有肯堂不由微慨道:“此君不但文武全才,便這一身功夫也沒有地方去找,如今卻任其埋沒江湖,真未免太可惜了。”

獨臂大師也太息道:“豈但舒檀樾而已,今日在座諸位,誰不是各懷絕藝?只可惜大好河山已淪異族,竟無用武之地咧。”

眾人聞言,不覺都有點黯然,閒眺之下,不多會,便見那條漁船又到了崖下,船頭和船艄上,各站著三四個人,那謝五娘,白髮盈顛,一身青布衣裙,正站在船頭上和舒三喜在說著話,似在相互謙遜,半晌之後,忽然向崖上福了一福,驀地裡一個白鶴昇天,拔起二丈來高,右手一伸,握牢那根繩子,單臂伸直,便似一個紙人也似的,在空中懸得畢直,接著左手也一握那繩子,又竄上來丈餘,哧,哧,哧,一直幾下便到了崖上,看著獨臂大師叩拜在地道:“賤妾幸蒙長公土允許皈依,以後便是門下,還望不時訓誨,只要有驅使.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獨臂大師連忙扶起道:“女俠當世奇人,嘉定一戰,不讓鬚眉,實為我輩爭光不少,老衲自來江南即欲相邀,只因遁跡已久,恐有未便,現在既承不棄,許共大事,何須如此客氣。”

謝五娘方想再拜下去,卻撐不住獨臂大師那條枯瘠手臂,便如生鐵鑄成一般,分毫也掙扎不得,方知大師內功潛力已臻化境,果然名不虛傳,只得遜謝著站了起來,眾人一一見禮,再看那崖下時,魏思明解壯飛二人也銜頭接尾攀繩而上,忙又分別見禮,這時,那崖下的飛天神駝裴老么,一見三人全已先後上了崖,忙攜了魏承志從後艄走向船頭,向舒三喜道:“小人承你老人家相邀,決不敢逞能,但是小主人委實功夫還差,誠恐有失,只有由小人攜帶上去了。”

舒三喜大笑道:“我已答應收你做師弟,你為什麼還要這等稱呼?平白的又客氣做什麼?你瞧人家何等爽快,還不快些上,我是主人還有事咧。”

那飛天神駝,又把手一拱,左手一把挾著魏承志道:“你別害怕,全有我咧。”

說著,也是右手單臂握繩,卻把一隻右腿在那繩上一繞,借勁使勁,右手再一拉一鬆,一下便上去六七尺,再拉著繩子仍是手腳並用,一會兒便也到了崖上,彭天柱不禁右手捏扇把左手大拇指一豎道:“老駝子,你真好俊功夫,一隻手挾著一個大活人,一隻手能從這條繩子上來,我活了這麼大年紀,真還沒見過咧。”

飛天神駝放下魏承志正在謙遜,猛聽崖上崖下,齊聲喝了一聲大采。再看時,原來舒三喜,從船頭上憑空一下竄起二丈來高,也是單手一握繩子,猛一使勁又飛起丈餘,卻不再找那繩子,只在崖下峭壁上蹬了一腳,便又竄上來,一路手腳並用,便似一條絕大壁虎,緣壁直上,一直到了崖下丈餘,才又單手一握那條繩子翻了上來。相見之下,一面互相見禮,一面稱讚不已,舒三喜大笑道:“我不過因為各位外客均已上來,老師父和各位長老又相候已久,所以也跟著上來,只為了圖一個快,其實並非賣弄功夫,如論這點末技,不用說在老師父面前決不敢班門弄斧,便有肯堂先生和孤峰上人二位在此,我也不免貽笑大方咧。”

彭天柱驀然把那把大鐵扇一收,向肯堂作了一個揖道:“在老師父面前,我決不敢放肆,請他老人家露一手,聞得老先生內家功夫也到了絕頂,既然這位老叫化子如此說法,你能賞臉,也給我們開開眼界嗎?”

肯堂笑道:“我是一個老書生,對於武技縱然略知一二,也不過做一個書劍飄零的幌子而已,諸位都是大行家,你怎麼也聽起舒兄溢美的話來?”

彭天柱大嚷道:“那不行,你別冤我,老叫化向來不肯輕易服人,你要說沒有一手,教出來的門生,還不會那樣名動九城,聲振江湖咧,我們家裡人不說,你要不露上一手、那我在這新來的各位好朋友面前怎麼下得去咧?”

肯堂眉頭一皺道:“你教我怎樣露這一手咧?在諸位老兄弟面前逢場作戲無妨,這裡還有外客在此,你不太苦人所難嗎?”

彭天柱將腦袋一偏,猛瞅崖下大笑道:“那我不管,你只要也從崖上下去然後再上來便行咧。”

肯堂連連搖頭,先看了舒三喜一眼道:“全是你鬧出來的,如今遇上這塊魔,不依不饒,你看怎麼辦咧?”

舒三喜大笑邁:“你問我怎麼辦,我那是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能有這位彭大哥這麼一說,又叫作正合鄙意,你老人家瞧著辦吧!”

肯堂一看謝魏解裴各人,不由笑道:“好,好,好,你也居然幫著老彭逼起我來,這是存心要我在新朋友面前丟人了。”

說罷,先向崖下略一張望,然後向眾人把手一拱道:“這是這位大王爺和老叫化逼出來的,諸位還請諒我,獻醜了。”

說罷,驀就崖邊起步,平竄出去,便似輕燕離巢,向湖中飛掠而下,一個頭下腳上的架式,又連長衣也未脫,但見羅抉凌空微揚,大袖當風輕舉,兩隻朱履左右分開,一轉眼已經下去十丈開外,倏然身子在空中一旋,一個神龍掉尾,趁下降之勢,掉轉身來,又向崖下一竄,已到那隻漁船上面,猛然雙足向下一翻,輕輕落在船篷上,只將身子彈了一彈,那身法之美妙輕快,簡直將眾人看得呆了,連喝彩也忘了,驀見肯堂站在船上,略一調勻呼吸,又向上—竄,便是二丈開外,左腳一踹右腳面,雙手一分一按,又上來丈餘,接著,又一提氣,仍用轆轤蹺功夫,再竄上來七八尺,右手三指一捏那條長繩大笑道:“我說不行,果然要丟人給新朋友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