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〇
接著又笑道:“他說有話要和你商量,這倒是真的,都不是騙你咧。”
程子云驀然把手一拍大笑道:“這是天在上頭,俺可沒有說謊咧,大嫂,您聽聽,這可是王爺說的。”
說著,一伸手,在腳丫上連搔帶挖,又微咳一聲道:“這事不但要和大嫂商量,而且還須大嫂大大的出上一番力,才成功咧!”
這一下弄得臭氣四溢,只嚇得桂香掩著鼻子退避不迭,程子云卻沒事人一樣又把那隻手向鼻子上嗅一嗅道:“大嫂不是說過您和那魚翠娘是至好的朋友,這話當真嗎?”
桂香把嘴一披道:“我平白的說什麼謊,又要借人家字號幹什麼?您為什麼要問這個?是不是又有點不放心要審我?當著王爺您只管問就是咧。”
程子云大笑道:“您怎麼老記著那回事,那是因為您初來乍到,俺委實有點不放心,如今您已經和王爺是一個人咧,俺還能那麼看嗎?”
桂香把臉一紅俏罵道:“你胡說什麼?我可是一個有夫之婦,配和王爺是一個人嗎?”
說著,那雙水淋淋的媚眼,向允禵一轉道:“要不是王爺在這兒,我要不把你這張缺德嘴給打爛,那狗舌頭割掉才怪。”
允禵不禁也紅著臉道:“程老夫子怎麼口不擇言起來?這卻不怪她要罵你咧!”
程子云連忙站了起來,把手一拱道:“大嫂,您又誤會咧,俺是說您已經是王爺的心腹,一切全可深信不疑,您怎麼一下子誤會到那個上去?慢說俺對大嫂決不敢那麼亂嚼舌頭,便您不計較這些,俺還礙著王爺咧。”
這一解釋,桂香臉上更紅,轉是允禵搭訕著道:“老夫子別再鬧咧,現在還須說正經話才對。”
程子云把頭一搖道:“不然也,話不說不明,俺如不當場把話說明,當著這許多小廝,以後大家便全不好相處咧,如今俺雖吃虧,作了這一個揖,這是非便大白咧。”
接著又坐下向桂香道:“如今我們要說正經的咧,那魚翠娘現在江南焦山腳下,大嫂您既和她有這份交情,能寫上一封信去嗎?”
桂香雖然被他鬧得粉臉通紅,一看他一隻腳光著腳丫,一隻腳穿著靴子,居然站了起來,又坐下去,那隻才挖過腳丫的手,又捋著虯髯,一臉正襟危坐的模樣,下面卻仍翹著一隻光腳,不由又笑道:“那也得看什麼事才行,我們交情雖然不錯,真要拿辦不到的事去求人家,就有信去也是枉然,您不說明白了,我不敢一定答應咧。”
程子云又哈哈大笑道:“只要大嫂能和她夠上交情就行,這事並不須她多費力,只須請她在江南替王爺打聽幾個人的下落,給我們回上一封信,卻不能辦不到吧?”
桂香妙目一轉又笑道:“那也得看打聽什麼人才行,不過江南有的是大小衙門,憑王爺要打聽人,那隻須寫上一封諭帖去還怕不行?便您程師爺朋友不也很多,為什麼把這事託到我一個娘兒們身上來?”
程子云把腦袋一晃道:“大嫂,您不知道,我們要打聽的人卻不是王爺可以出面的,至於說到俺,雖然交遊遍天下,可是要打聽這幾個人卻也不很容易,這才想到這魚翠娘身上,偏您和她交情又不錯,所以只有奉託,您卻不可推辭咧。”
桂香眼光又向允禵臉上一掃笑道:“這事真是王爺的意思嗎?到底要打聽哪兩位的下落咧?”
允禵看著程子云點頭道:“此事確實是我和程老夫子商量好的,你儘管照他的話做,只要能將這幾人的下落打聽明白,便又算是一件奇功咧。”
程子云又睜著一雙怪眼看著她一笑道:“這幾個人全是前明的遺孽,志在居心圖謀不軌,皇上久已有旨緝拿法辦,不過,王爺卻極愛惜人材,又因為這些人雖然桀犬吠堯,卻未嘗不可曉以大義,以為我用,所以這才和俺商量了一個招致的方法,給他們一條生路,實在是王爺的深恩厚澤,您只要能將王爺一片德意,託那魚翠娘轉達過去,王爺已經說過,便算是奇功一件,要依俺說,也算是您大嫂在這幾位身上積了德咧。”
桂香又笑了一笑道:“您說了半天,又不告訴我,這幾位到底是誰,倒像衝著我說的一樣,我可不是前明遺孽,卻用不著您這等開導咧。”
程子云咧嘴一笑道:“俺是被您這一陣鬧糊塗咧,這些人我已說過,全是前明遺孽,便那魚翠孃的父親魚躍龍也是其中之一,您既和魚翠娘是朋友,俺便不得不這麼說咧。”
桂香聞言,突然臉色一沉道:“您可不能這麼說,我和魚翠娘是朋友,您不也說過她爸爸魚殼是您的師叔祖嗎?對不起,您既這麼說,我可不敢寫信給前明遺孽,您既打算招致這些人,那您不會自己寫信給您那位師叔祖嗎?打算找我那算是方命咧。”
程子云又捋著虯髯笑道:“大嫂,您記性真還不錯,俺的確是說過這話,不過他雖算起來是俺的師叔祖,可是俺卻素未謀面,要不然我早尋到江南去咧,還用得您說嗎?”
接著又道:“您別生氣,又算俺把話說錯咧,不過,這是他們的一條生路卻是真的,要不然一旦經官府拿獲,那便難說咧。”
說罷也面色微沉道:“那要打聽的,第一個便是那年羹堯的老師顧肯堂,其次還有了因和尚、周潯、路民瞻等人,聞得這些人,全和那人稱魚殼大王的魚躍龍是朋友,所以才打算請您寫了一封信,託那魚翠娘探各人下落,勸他們趕快到王府這裡來,不但可以無罪,王爺還一定待以上賓之禮,否則那便難說咧。”
桂香冷笑一聲道:“那我這封信是更不能寫呢,那顧肯堂既是年師爺的師父,年師爺現是本府文案,您只須去託他一下便行咧,怎麼反和我說,這不是找錯門路嗎?”
程子云又哈哈大笑道:“大嫂,您別生氣,俺這不過試試您的見識如何?真要教您這麼寫信去,俺程子云那便不配翊贊王爺的大事咧。”
接著又站了起來,走過一邊,向允禵一招手道:“王爺請到這裡來,俺有話說。”
允禵笑道:“老夫子怎麼又要附耳起來,有話不會當面說嗎?”
一面走了過去,桂香不由又冷笑道:“我知道程師爺仍舊不放心我,也許說不定,我又是那前明遺孽遣來的奸細咧。”
程子云雙手齊搖道:“大嫂,您別疑心,俺要有那心眼兒,便不是人,不過這話委實關係太大,所以俺只好讓王爺來和您說,要不然您又說俺不夠機密咧。”說著,又在允禎耳畔說了良久,這才笑道:“少時大嫂便明白咧,俺累了半天,說不得學那宰予老先生晝寢一下,您且請和王爺到賜書樓去詳談如何?”
桂香才啐了一口,允禵卻走近來笑道:“這裡委實不便細說,且回到賜書樓去,待我詳細告訴你便了。”
說罷二人一同向後園而去,等轉過屏風,桂香悄聲嗔道:“王爺怎麼聽這怪物捉弄人,照這樣下去,我真不敢再伺候您呢!”
允禵笑道:“你別生氣,委實這是要緊的機密大事,他卻並非有心捉弄你,少時到了後園我們再說如何?”
桂香不語,一回到了賜書樓上,允禵坐定,一攬纖腰笑道:“你且坐下來,才待我慢慢告訴你,這不是一句半句可了的咧。”
桂香又嗔道:“大熱天,您怎麼又拉拉扯扯,不嫌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