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二四七

羹堯不禁大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簡直有點莫名其妙咧。”

孫三奶奶把一雙母狗眼笑眯了道:“今天一早,俺小姐一起身,便說您也許要來,著俺在園內借掐花等您,您一來,就請到這院落裡,又吩咐俺不許在園內大聲說話,所以俺只好憋著一口氣,如今卻不要緊咧。”

正說著,中鳳從樓上探出半邊身子來,含笑招著手,羹堯連忙上樓,一見面便笑道:“你今天怎麼如此客氣,竟命乳媼遠迎起來?”

中鳳不由玉頰微紅嗔道:“是她說的嗎?我何曾命她迎你,那是因為前晚你來,鬧了那麼一個大笑話,我料你今早必來,所以事前和她說明,在這門外掐花等著你,卻不許她再胡說八道的嘔人,以免被人聽了笑話,誰知她竟這麼說,不又嘔死人嗎?”

說著,孫三奶奶已經提著水壺上來沏茶,一面笑道:“小姐,今天俺是全聽了您的話,一句也沒敢和姑老爺說咧,不信您只問一問他便全明白了。”

中鳳瞪了她一眼,奪過水壺道:“這裡用不著你伺候,還不與我趕快下去。”

孫三奶奶猛一哆嗦,又不知想著什麼,咧嘴一笑,自己在腦後打了一下,落了一地花朵,逕自下樓而去,中鳳沏著茶又搭訕著道:“我算定你必定要來,那魚師姐的回信已經寫好了,你知白師叔幾時回去嗎?”

羹堯笑道:“你料得不錯,我便是來取那回信的,白師叔在京不能久留,就要回去咧。”

說著一面就臨窗前椅子坐了下來,悄悄的,將近日所經約略說了,中鳳一面親自捧著杯子獻上一杯茶,一面紅著臉也悄聲道:“恭喜師哥,今後又邁進了一大步,一切能由周路兩位師叔指點你,那事便好做得多,小妹也算略放寬心,不過這裡你卻不必多來,有事不妨著周師弟去問兩位師叔便是咧。”

接著又紅暈滿頰目光掃了羹堯一下悄悄的道:“這一次的事,雖承各位尊長一力維護,全將你看得極重,但也有人頗不為然,還望師哥今後不要有負各位老人家的期望才好,否則小妹也無以對人咧。”

說罷,取出一封信來,遞給羹堯道:“你藏好了,託白師叔交給魚師姐便了。”

羹堯一看,那信竟末封口,不由微訝道:“你這信可以給人看嗎?白師叔無妨,那周師弟卻是個刻薄鬼,萬一給他偷看,這卻討厭咧。”

中鳳笑了一笑道:“你放心,這封信,除要瞞過這邊的主人以外,任憑他是誰要看全屬無妨,不信,你不妨先瞧上一瞧便明白了。”

羹堯把頭連搖道:“我怎麼能看你的私信?那豈不豈有此理,我是說怕周師弟來促狹取笑而已,你既不怕他偷看也就算了。”

中鳳一伸纖手,又將那信取回,取出那信封內的一張花箋打開向羹堯手中一遞道:“你看,這樣的信,還怕誰看嗎?”

羹堯一看,不禁又是一怔,原來那封信,只在花箋上角寫了翠姐莊次,下角寫了小妹雲中鳳襝衽,中間卻全空著,一個字也沒有,連忙看了中鳳一眼笑道:“這真是千古未有的奇信,你這算是什麼?與其這樣,不會不復人家嗎?”

中鳳紅著臉嬌笑道:“你不知道,她是我師姐,人倒是再好沒有,也爽直頗有古俠士風,只是嫉惡過甚,又極好武斷一切,善善惡惡,任性而為,她來的這封信,簡直令我無法作復,所以我才和她打上這樣一個啞謎,意思是:‘此中有難言之隱,無可奉告。’把她給頂回去,你瞧這個法子好嗎?”

羹堯因翠娘不滿中鳳嫁自己做妾的事,已由周再興說過,不由看了她一眼也笑道:“你們既是師姐妹,還有什麼話不可以說得?她便有什麼開罪之處,何不明言,讓她也知道自己的過錯,你這樣一來,也許人家就錯猜成了‘盡在不言中’,那豈不與你的意思大不相同,也許就誤事咧?”

中鳳瞪了他一眼嗔道:“這卻不用你管咧。”

接著又把那張花箋仍舊摺好,放在信封裡嬌羞欲滴道:“我才說她武斷,你怎麼也學樣起來。你說這話知道她那來信是怎麼說的嗎?”

羹堯連忙賠笑道:“師妹不必生氣,我怎麼會知道她說的什麼,這也不過就事論事而已。”接著又搭訕著道:“這人既是這樣一個性格,怎麼會和張桂香那下流女人往來,如今她已寫信去,那十四王爺請她來咧,你看這事辦得到嗎?如果確實於我們不利,那我便通知張桂香不必請她來咧。”

中鳳冷笑一聲道;“方才我不是已經說過這人有點善善惡惡,任性而為嗎?她對張桂香這女人卻又是一樣看法,如果恩師和各位尊長不加阻止,也許她就真能來上一趟亦末可知,不過我倒希望她能來一趟,要不然,她也許還疑惑我。”說到這裡,倏又轉口一笑道:“現在的事,真也難說,我也不好擅做主張,你還是著周師弟去稟明在京值年人去,他老人家自然會有個決斷,我們就商量好了,那也是枉然咧。”

羹堯笑道:“此事我已告訴過周師弟,他卻教我再來和師妹商量一下,再去稟明周路二位師叔。”

中鳳不由臉上愈紅道:“你理他呢,他這是有心淘氣,你為什麼要相信他?今後,如果真有要緊的事,非彼此商量不可,我自會著人去奉請,這個地方,你卻不必多來,否則傳出去,那可真不大好呢,再說,過去我們遇事商量,那是不得而已,現在你有話已經可以由周師弟轉達值年人。必要的時候,周路二位師叔還可以直接到你那裡去,你也暫時無庸再來和我商量什麼,須知人言可畏咧。”

羹堯連忙答應,一面含笑悄聲道:“我是一切全謹遵臺命,不過,這咫尺天涯,也夠人消受呢!”

中鳳不由又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為什麼也這樣的俗,那就無怪人家瞧不起你來了,果真你也是這樣的一個人,那便辜負了我的一番用心咧。”

接著又嫣然—笑道:“你不是來拿這信嗎?如今信已交給你,對不起,我又要下逐客令咧。”

羹堯連忙將信藏好,起身告辭,中鳳含笑相送,一面又漲紅著俏臉悄聲道:“今非昔比,來日方長,您卻不可因此生氣咧。”

說時,耳鬢廝磨,吹氣如蘭,羹堯不禁怦怦心動,不由得一握纖手也悄聲道:“師妹說的是正經話,我豈有生氣之理,今後一切如命就是咧。”

中鳳由他握著手,也不禁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一同向樓下走著,直送院落門前,羹堯回到前面祕閣一看,只周再興一人侍立著,忙將雍王的話詳細說了,又將那信取出,笑道:“這裡暫時無事,我們也該回去了。”

周再興匆匆接過那信,在身邊藏好,一面道:“可不是,大爺吩咐,今天教二爺早點回去,老太太有話,說要對二爺當面說咧。”

羹堯不解,忙道:“老太太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你知道嗎?”

周再興連忙一使眼色道:“這個,奴才可不知道,不過聽大爺說,是為了二爺的喜事,老太太說,那雲小姐雖然是偏房,卻有王爺和老皇妃之命,不比尋常人家討小納妾,這一份聘禮卻不可少,雖不能把二奶奶壓了下去,也得像個樣,也許是為了這個也說不定,反正二爺回去就知道咧。”

正說著,忽見門外衣角一閃,卻是雲中燕,從花廳上向外面走去,並未進來,等他走遠,周再興方又低聲笑道:“他是您的舅哥,我可不好說什麼,你才進來不久,他便也從屏後閃進來,也許打算偷聽我們說話,所以我才拿話把他攆走,讓他連進來全不好進來,現在我們也真的該走咧。”

羹堯又低聲道:“老太太真有這意思嗎?”

周再興也低聲笑道:“豈但有這意思,聘禮早已端正好了,還請隆皇親和這裡的王爺做媒人咧,只因怕您又鬧彆扭,所以還瞞著您,不過目前,您已毫無顧忌,樂得聽他們鬧去,不也好嗎?”

羹堯不由搖頭道:“這真豈有此理,怎麼請這二位做起媒來,這不荒唐嗎?”

周再興悄聲笑道:“這又荒唐什麼?這全是這位王爺鬧的,您不讓他出來做媒人,難道真的還想老師父恩師兩人到北京城裡來吃您的謝媒酒嗎?那可辦不到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