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花豹子”任三成怒罵道:
“鐵石心那老響馬真不是東西,他真的把財物掠走,留下你們這些驢等著挨宰。”
有個青勁大漢似是個小頭目,聞言吼罵道:
“孃的皮,你們‘百靈堡’已完蛋了,憑你們這些又能成什麼氣候,早晚也難逃挨刀命運。識相的還是歸順我們‘黑虎寨’吧,小子們!”
“花豹子”任三成大罵道:
“孃的老皮,別管老子們會不會挨宰,眼前先收拾你們這群黑虎寨忠狗。”
那大漢擋在二十幾個輕傷弟兄們前面,他似是心中十分清楚,只怕一個也別想活——
鋼刀一橫,大漢沉聲道:
“朋友,你應該看看清楚,目前我們這裡可全是一群傷勢極重的人,別說是拚命,便舉刀迎戰也一籌莫展。別忘了江湖規矩,傷者不殺,死者不究的話。”
“花豹子”任三成道:
“這句話我十分同意,而且我們一直信守著這種說法,傷者已失抵抗,又怎能對他們下手?死者已矣,誰還再去追究他的既往?”
大漢似是神情一鬆地道:
“如此說來,各位且請前面去,我們這裡——”
冷冷一牽嘴角,任三成道:
“不過我的話尚未說完。”
大漢一怔,道:
“快說!”
任三成輕鬆地道:
“江湖上誰人不知你們是黑虎寨住的一窩標準的響馬,試問響馬也講這些江湖規矩?”
大漢怒視任三成,道:
“爺們不承認自己是響馬,我們遠近既有生意,水旱碼頭也做買賣,你們有堂口,我們有分舵,怎可說爺們是響馬?”
冷冷的,任三成道:
“如此說來,你們也講求江湖規矩了?”
大漢道:
“當然!”任三成突地怒罵道:
“孃的皮,你們血洗‘百靈堡’,連婦人小孩一齊宰,你們可曾想到什麼江湖規矩?後竹林你們埋屍不用土,卻搬些石塊往屍堆砸,又他媽怎麼說法?”
身後面,有個弟兄冷淒淒的道:
“別說了,副堂主,我們要他們眼前報。”
任三成突地大吼,道:
“給我狠宰!”
朝後一揮手,廂門外一群灰衣大漢早忍不住地一擁而進入這間大廂房裡——
一個箭步,任三成摟頭便對迎面大漢劈出十三“戟斧”,又踢出三腳,逼得對面大漢踩著地上躺的傷者躲。
於是,就在這大廂房裡,兵器的撞擊聲與雙方咒罵聲宛如一臺野戲開鑼,火星四濺,刀光輝映,鮮血崩現,與沉悶的斷氣聲,就在這群激忿的灰衣壯漢們狂殺狂砍中進行著。
“花豹子”任三成已把對面大漢堵在廂房一角——
大漢似非弱者,他扭肩側背,蹲身側首,一把砍刀刀光如血,凶悍地拚力抵擋。
任三成已殺出火來,彈踢穿閃,一把“戟斧”凌厲地盡在大漢面前狂斬暴砍,藍汪汪的斧刃,幾次未送上大漢的頂門,卻是他的掃腿已狠狠地踢中大漢三下狠的,要不是有牆阻擋,只怕大漢早被踢翻在地。
纏鬥中,任三成突然以斧戟之間的倒鉤鉤住對方砍刀,便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任三成倏忽旋斧,戟往上指而斧刃卻“呼”地推向大漢,只見血光立噴,大漢狂嗥一聲,砍刀業已脫手飛去。
當大漢的砍刀“嘩啦”落地,任三成的“戟斧”暴砍又挑,大漢的胸前已被撕裂如面盆大的一個血洞,濃稠的鮮血宛如河堤之潰決,淅淅瀝瀝地濺了任三成一身。
“花豹子”任三成伸手抹去面上流的鮮血,猛回頭,已見弟兄們殺得可真起勁,連地上躺著哀號的全一併砍殺不誤,剎時間一地傷者全被砍死,連床上只能翻動大眼的漢子們,也只能眼睜睜地挨刀而無力還手。
也就在這時候,“追魂老六”君不豪一閃而到了這座大廳後院,正迎著“花豹子”任三成自大廂房走出來——
君不豪一見任三成滿面血紅,忙問道:
“任副堂主受傷了?”
任三成搖頭,道:
“託二當家福,我沒掛綵!”
君不豪道:
“那你的臉……”
任三成一笑又惱的道:
“敵人的,唉!二當家呀,可真是慘……”
君不豪已走進廂房,見弟兄們一個個走出來,每個人身上全是血,細看自己弟兄們並沒一人受傷,再看廂房中敵人死的全是躺在那兒受傷的,不由面色一寒……
君不豪就在大廂間細看一遍,忿怒地走出來,一個箭步衝近任三成,伸手便是個大嘴巴子,沉喝道:
“是慘,你竟然殘忍地領著弟兄們對一群失去抵抗力的敵人也下起手來了,你是逞能耐,還是想當英雄?”
反手又是個大嘴巴,罵道:“平日陶堂主沒有教導你們?報仇雪恨當然重要,可是江湖規矩不能不遵,你怎對這些奄奄已半死的人下得了手?真氣死我了。”
“花豹子”任三成低頭連連自責?道:
“是,是,二當家教訓得極是,是屬下一時氣極了才下這滅絕命令的,屬下該死。”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敵人不仁,我們不能不義,江湖有江湖生存的例規,如果我們同敵人一樣地殘殺失去抵抗能力的人,我們豈不同敵人一般的殘不仁道?”
“花豹子”任三成突然戟指牆外,叫道:
“二當家,我是看到堡外面竹林後的那個坑……二當家,他們不是人呀。”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愣,道:
“竹林後是有個大坑,怎麼了?”
任三成道:
“所有總堂口男女老少全被堆在那土坑裡,氣人的是他們不用土掩埋,卻用石頭砸,二當家,慘呀。”
牙咬在嘴脣上,嘴脣在出血,君不豪道:
“走,帶我去看。”
任三成立刻回頭吩咐他的弟兄,道:
“你們快殺出去與熊副堂主會合。”
五十名弟兄便一聲喊,一齊往堡前面衝過去……
這裡,任三成與君不豪,二人一路撲到了那巨竹林裡。君不豪光是舉頭望望一棵大竹,那棵他曾在那晚暗中越上去的巨竹,也因而使他望見了那幕慘絕人寰的殺戮。
現在——
君不豪還真想大哭……
但他十分明白,現在不是他痛哭的時候,如果他不及時化悲憤為力量集中意志,說不定“百靈堡”還真被滅絕。
繞到竹林後面,有一股異味飄過來而令君不豪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