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欲藏心事
將心中疑問暫時放下,蘇青嬋又重提要把金子交給蘇沐風去做營生的想法。
“娘,柳姨娘性情和順,二哥也是懂禮的,娘……”
“別說了。”蘇太太優雅的教養不見,咬牙切齒道:“那柳枝慣會裝模作樣,當年騙得你爹喜歡她,如今又來騙你,娘再不會上她的當了。”
“娘……”蘇青嬋拉長聲音,半撒嬌半勸解搖蘇太太臂膀。
“青嬋,不是娘容不得她,她原是我的貼身丫鬟,想給你爹做姨娘,和娘說一聲,娘點頭了,體體麵麵給她開臉,再和你爹圓房,娘亦無話可說。可當年……”蘇太太劇烈地咳嗽起來,喘息著道:“娘懷你大哥六個月時,你爹來和我說要把她收房的,其後……其後她產子,隻比你大哥出生遲了四個月。”
蘇青嬋輕歎,難怪爹去世十幾年了,母親還懷恨在心,被自己的夫君與貼身丫鬟算計了,教她怎麼忍受得了。
“娘,你不想拿給二哥也罷了,隻是不要再給大哥了,每月固定給他十兩銀子花銷,多的再不要給了。女兒打聽打聽,把金子添置成田地,租給佃戶耕作,收些稻米穀物或是租銀,有個長長久久的入息方好。”
蘇太太應下,猶豫了片刻道:“你姑媽為清弘託請的事提醒娘了,青嬋,你和王爺提提,把你哥招入廣威軍中吧。”
“什麼?”蘇青嬋瞠目,姚清弘雖是詩文上頭更出色,可騎射也不差,要進廣威軍也還說得過去,她大哥可是除了喝酒猜枚唱小曲,正經事兒沒一樣會的,讓他進廣威軍?
“青嬋,你大哥二十有一了,早該成親了,往年咱家落魄,難說到好姑娘,今年你是王妃了,如果他能進廣威軍,這身份就更不一樣了……”蘇太太越說越興奮,提起張家小姐王家姑娘,往日在姚府見過,都是不錯的,若是說一個給兒子,她就安心了。
“娘,女兒若是真和王爺提,豈不是讓他為難,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笑容從蘇太太臉上消失,“你隻得這麼一個親哥哥,讓王爺提攜一二,怎麼就是讓王爺為難?”
“哥哪受得了軍營的訓練之苦?”蘇青嬋也有些著惱,讓蘇紹倫進廣威軍,即便弄進去了,也會受不了苦當逃兵的。
“也沒要王爺真訓練得他武功高強,隻是掛個名。”蘇太太口氣更不善了。
皇帝的親衛隊能讓人想掛名就掛名?蘇青嬋已經不知道該和母親怎麼解釋了,母親若是為大哥的未來打算,需得讓大哥洗心革麵發憤圖強,哪能這般順著他慣著他,卻又想得到體麵尊榮。
母親也根本沒有要徵求她同意,隻是在向她下達必須執行的命令。蘇青嬋在心中歎了口氣,想著父親早喪,母親把她們兄妹拉扯大也不易,不欲杵逆傷了蘇太太的心,垂下頭悄聲道:“過些日子女兒覷著王爺心情好再提,這幾日,王爺臉色還很難看。”
蘇太太聽出蘇青嬋言語間的暗示,嚇了一跳,自己女兒還有婚前失-貞那一樁事呢。
雖然心有不甘,蘇太太也不敢再堅持,改口道:“你看著辦罷,你哥若是能進去,聽說每月還有五兩銀子的軍俸,咱家也能輕鬆些。”
她大哥兩天就花掉一百兩金子,每月五兩銀了能頂什麼事?蘇青嬋胸口發悶,默想著以前自己若不是常年住在姚府,跟母親多唸叨一下,不知大哥能不能不像今日這般混帳。
蘇太太又唸叨起家計困難,蘇紹倫的親事一直沒著落,她想買兩個容色出挑的女孩放在蘇紹倫房中,使他能收收心,給自己添個孫子或是孫女膝下承歡,也是好的。
蘇青嬋緘口不言,母親容不下柳氏,可是卻一直打算著要給蘇紹倫添房中人,她有些擔心,蘇紹倫以後成親了,嫂子會和母親不睦。
蘇太太暢想了會兒孫子孫女,想起一事,壓低聲音對蘇青嬋道:“聽說王府裡美人不少,以往王爺沒寵幸過,可往後難說,若為保住地位,你早些害喜更好,隻是有那一樁前事,記得不能太快懷上。”
蘇青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哪時懷上,哪是她能控製的?可母親說的在理,萬一進門就有了,鄒衍之懷疑她是嫁進王府前就珠胎暗結,怎麼說得清。
忍了羞臊,蘇青嬋小聲道:“王爺每晚都不容女兒推拒的。”
“這可如何是好?”蘇太太急得搓手,許久後長聲歎道:“王爺對你情熱,是好事,你也別推拒了,娘到藥鋪裡配幾副藥,你隻藉口身體不適,讓琉璃親自熬給你服下,隻需得嫁進王府後來過一次月事,有喜便無妨了。”
喝藥避子?蘇青嬋捂著嘴,呆呆怔怔地看著蘇太太,那淚珠兒斷斷連連,不消片刻便濕透了羅帕。蘇太太哽咽起來,勸道:“青嬋,狠狠心罷,總好過太快懷上了使得王爺生疑。”
母女倆相對流淚,蘇太太站起來,道:“你已嫁進王府四日了,此事等不得,娘現在就去藥鋪配藥。”
“娘。”蘇青嬋無力地按住蘇太太地手臂,抽泣著道:“娘,要不不喝了,女兒……女兒肚子裡,說不定已經有了。”
“如果已經有了,更要喝。”蘇太太握住蘇青嬋的手,用力攥住,道:“我讓大夫配兩副,一副落子的,你肚子裡不管有沒有,今天在家中先喝下落子的,那避子藥,你回去後喝,來了月事再停掉……”
一言未了,春桃進來稟道:“太太,王府來人接小姐回府。”
春桃背後進來兩個中年嬤嬤,身上穿著鬆青撒花短襖子,料子是上好的內造寧緞,頭上簪著一樣的赤金點翠匾簪,穿戴富貴奢華處連蘇太太都及不上。兩人向蘇太太行過禮,就站到一邊候著,那架式,是要蘇青嬋立時跟她們回府。
鄒衍之說過讓自己等著他過來接的,蘇青嬋不想回,卻不過端靜太妃的麵子,蘇太太也不敢留人,命春桃將兩位嬤嬤招待到偏廳用茶,自己要到庫房去,挑幾樣物品給蘇青嬋帶回王府孝敬端靜太妃。
“娘,把繡品撿四塊給女兒帶回去,其餘的一概免了。”蘇青嬋攔住蘇太太。
“這成嗎?娘想著把那百蝶穿花羽紗撿一匹,妝蟒緞拿一卷,那羽紗顏色鮮而不豔,料子輕軟……”蘇太太不捨地誇著,蘇青嬋澀澀一笑,知母親其實不捨,她說的東西也都是王府送來的東西,再做了禮送回,委實無趣,其他貴重的,蘇家也拿不出。
“娘,依女兒之言便是。”
“可府裡沒哪些繡品精緻。”不用送重禮,蘇太太自然願意,可她自己針線上頭一般,蘇青嬋繡的也說不上好看,府裡又沒有針線下人,上哪找拿得出手的繡品?
“柳姨娘繡工極好,也別到庫房挑了,使宋媽過去跟她要幾塊過來。”
蘇太太遲疑,蘇青嬋作了主,使宋媽過去跟柳氏要,不多時宋媽回來,同來的還有柳氏,兩人氣喘籲籲,竟是一起抬著一架三折疊烏木鑲銀骨架的紅梅鬧春屏風過來。
“這如何使得?”蘇青嬋不肯收,蘇太太已看得眼直了,柳氏以前針線工夫就極好,想不到十幾年過去,繡活更精緻了,那紅梅繡屏一打開,蘇太太似乎聞到紅梅的清香,耳中還有枝頭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
“這本來就是奴婢繡了要給姑娘添妝的,還請太太和姑娘收下。”柳氏靦腆地道,蘇青嬋出嫁前,蘇沐風抬了過來,被蘇太太趕走了。
這麼精緻的屏風,若是留著給蘇紹倫娶妻時擱新房內,又省了一樁購置擺設的銀子。蘇太太心癢,不捨得送到王府了。
柳氏似是看出蘇太太的心思,接著又道:“奴婢還在繡一幅玉堂富貴圖,架子用的是楠木鑲金,準備給大少爺新房做擺設的。”
蘇青嬋不忍拂柳氏一片心意,見母親眼睛亮晶晶的很喜歡,要拉近母親與柳氏兩人,遂笑著道謝領下,又道:“姨娘的繡活越來越好了,這畫屏,千金難得。大哥的玉堂富貴畫屏,辛苦姨娘了。”
蘇太太臉頰顫動,憋了一句:“別沒日沒夜繡,沐風也大了,該享享清福了。”
“謝小姐關心。”柳氏喜形於色,猛發現說錯了,忙又改口:“多謝姐姐。”
蘇太太聽得她脫口而出小姐,不是喊蘇青嬋而是喊自己,頗有些傷感,長長歎了口氣。蘇青嬋見蘇太太有所鬆動,忙趁熱打鐵,笑道:“姨娘,大哥和二哥成天不著家,我又不得常常回來,還得請姨娘多過來陪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