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蛛絲緾繞
蘇青嬋恢複意識時已躺在**。
“小嬋,哪不舒服?”鄒衍之守在床前,太醫沒診出問題,他急得坐立不寧。
“突然感到頭很疼痛。”蘇青嬋小聲道,閉著眼不敢看鄒衍之一眼,剛才那一瞬間,自己應是想起缺失的失-身那時的事,她不敢跟鄒衍之說。
鄒衍之沉默著看蘇青嬋,他確定,蘇青嬋有什麼事隱瞞著他。
和樂氣氛消失,清冷漠淡的氣息堵在兩人之間。
她是不是又想起姚清弘,卻又怕自己怪責?
靜坐了許久,鄒衍之把蘇青嬋抱了起來,長指仔細地梳理著她的頭發,小心翼翼地親吻她的發旋,低聲道:“小嬋,都怪衍之哥哥沒有早些找到你,衍之哥哥以後會好好疼你,盡力彌補你,你把過去忘了,好不好?”
他不隻不怪責自己婚前失貞,還一意嗬護,隻慨歎沒有早些年遇到自己,蘇青嬋心頭的糾結在這瞬間被解開再撫平。燦爛的心花冒出花骨朵兒,眨眼功夫,鮮活地綻開了。
“衍之哥哥……”蘇青嬋欣悅地叫著,臉上漾起比桃花盛開更美的笑容。
隔胲退散,夫妻兩個你儂我儂,說起俏皮話,鄒衍之挑了訓練廣威軍時那些世家子弟的苦相學給蘇青嬋看,蘇青嬋忍俊不禁,掩嘴笑個不停。
兩人這裡咭咭說笑,慈心院中,端靜太妃愁眉不展倒在軟榻上。
明日要與蘇青嬋一起赴宴,若是裝出婆媳和睦的樣子,以後鄒衍之再娶明月,她要給人指戳了。若是人前就擺了臉色給蘇青嬋看,讓人知道她看不上眼媳婦,也不好,需知這上不了臺麵的媳婦,可是她兒子強婚逼娶的。
“娘娘可以不去赴宴。”紅影笑道。
“不去赴宴,普安王妃會不會多想?”端靜太妃躊踷。
“明月郡主最是體貼,會替太妃娘娘向普安王妃說明的。”萍珠接口道,若是端靜太妃一起去赴宴,宴席上聽得一句半句閑言,隻怕回來又要使性,拿蘇青嬋出氣。
端靜太妃不去,蘇青嬋也暗鬆了一口氣,蘇太太糾結著裝,不過是因為自感卑微,蘇青嬋卻沒有此顧慮,也沒想著妍態盛姿出席,隻略為莊重些,讓琉璃給她薄施脂粉,嘴脣稍稍塗了丹紅。
普安王妃宴客,王府門外朱輪華轂的車幃停了一溜兒,蘇青嬋見自己家的和姚家的馬車停在王府外,微微有些不解。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普安王府的宴席,她母親和姑母似乎是不夠格參加的。
王府後園搭了戲臺,正對著戲臺用薄如蟬翼的蛸紗圍了一個足可容納五十個人的空間,裡麵金鼎薰香,玉帶垂轉,暗香縈繞。命婦們臉帶笑容,溫語輕聲談笑著。
除了蘇太太姚太太,其他人都是一品夫人,不過大家也沒冷落姚太太和蘇太太,她倆一個是淑妃的母親,一個是靖王妃的母親,身份雖有不及,背景卻讓人不敢小覷。
姚太太因女兒得寵,進宮參加過幾次宴席,言談上也還算得上不卑不伉大方得體。蘇太太的表現便有些弱了,命婦們微笑著跟她說話時,她的神情顯見的受寵若驚,笑容有些僵硬,聲音帶著輕顫。
普安王妃看在眼裡,將心中的鄙夷之色掩下,微笑著與大家交談。
“靖王妃到。”有丫鬟高聲通報,一屋命婦不由自主站了起來。普安王妃略愣,她聽出來,通報的不是普安王府裡的丫鬟。
蘇青嬋是帶著鄒衍之原來的大丫鬟映碧澄紅來赴宴的,通報的是澄紅。澄紅通報完後,蘇青嬋依鄒衍之教的,在外麵略停了停,方走了進去。
除了姚太太,其他人是第一次見到蘇青嬋。蘇青嬋梳了倭墜髻,插著垂珠碧玉步搖,著一襲粉荷色宮衣,袖口領口用銀絲線鏤空挑出蘭花紋,廣袖飄飄,襟口開得很寬,露著白皙的脖頸和鎖骨,戴著乳白珍珠瓔珞,麵若春桃嬌豔,眸帶春水**漾,纖腰嫋娜,分花拂柳走來,臂彎彩紗盈盈,翩遷出塵恍若仙子落入凡間。
眾夫人略怔之後,不約而同半屈膝行禮。蘇青嬋依鄒衍之教的,微微抬手,道了聲免禮,映碧和澄紅上前把站在前麵的夫人扶起,後麵的人也跟著起身,這禮節,倒有些倒是在宮中見麵了。
蘇太太見女兒如此氣派,一怔之後,喜上眉梢,蘇青嬋上前給她和姚太太行禮,蘇太太更是霎那間滿麵得意,方才的卑微一掃而光。
普安王妃留神看著,見蘇太太前後判若兩人,不覺暗喜,心道這是個好擺布的。
眾人落座,蘇青嬋與眾夫人一一廝見,普安王府的丫鬟上來敬茶,蘇青嬋微微抬腕,端了杯盞無聲輕呷。
忠勇侯夫人心直口快,說道:“難怪靖王爺要逼婚,蘇夫人養的好女兒,老身都想給我那不肖兒逼婚了。”
蘇太太滿麵喜色,謙虛了幾句。姚太太想著看好的兒媳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心病又起,麵上雖然淺笑著,眼角卻有些苦澀了。
眾夫人跟著說笑,普安王妃笑道:“蘇夫人還有沒有女兒,老身替忠勇侯公子保媒。”
“隻得這一個女兒了,兒子倒是有一個,王妃替犬子保媒可好?”蘇太太笑道。
“靖王妃如此出色,蘇公子想必也是好的,不知目前何處就任?”普安王妃笑問,又道:“蘇夫人,把令郎的情況介紹一下,老身留意著。”
蘇太太麵上一赤,兒子不成器,隻知玩樂,連一樣拿得出手的沒有。蘇太太不願實說貶低了兒子,吱唔了一下,道:“這些日子想著讓他進廣威軍,別處的差事沒再去。”
蘇紹倫也想進廣威軍?姚太太一震,抬頭看向蘇青嬋。
蘇青嬋暗暗叫苦,自己大哥是什麼德性,母親難道不知道,在這樣的場合提起,姚太太又在場,還指望著她跟鄒衍之說情,把姚清弘弄進廣威軍呢。
不便打斷母親的話,蘇青嬋心中,隻盼著蘇太太有三分警覺,不要再說下去,不然,話趕著話,在眾夫人麵前,讓自己怎麼回答?拒絕,是不給自己母親麵子,應下了,是讓鄒衍之為難。
況且,在這樣的場合公開說出來,鄒衍之若是真給蘇紹倫進廣威軍,可免不了徇私情的罪名,不給蘇紹倫進廣威軍,她這個王妃的臉麵,還有王妃孃家的臉麵,可都落光了。
蘇青嬋拿起茶杯低頭喝茶,目光看著裙裾,靜靜隻作沒有聽到。
蘇青嬋想到的,普安王妃自然也想到了,喜出望外,今日宴客,便是為了透過蘇太太,多瞭解蘇家的情況,用蘇青嬋混蛋大哥給鄒衍之添麻煩。
蘇太太自己把刀子遞出,她自然不會放過,接過就要狠狠捅一刀回去。
“靖王爺就執掌著廣威軍,蘇公子要進廣威軍,小事一樁,老身先恭喜蘇夫人了。廣威軍那可是皇上的親衛隊,驃騎將軍就是廣威軍出身的,才一年時間,從無名小卒升到三品將軍……”普安王妃微笑著,講起從廣威軍晉身的人。
皇帝登基兩年,廣威軍成立一年半,這一年半中,廣威軍便升上去一位三品將軍,數位四品騎尉,還有多名五品宮廷龍禁衛。
“啊!”蘇太太感慨地驚呼,她隻是聽姚太太提了,想著給蘇紹倫找一個地方混著,沒想到廣威軍是如此好的進身階梯。
“廣威軍可不容易進。”忠勇侯夫人插話道。
普安王妃微笑,道:“別人擠破頭進不了,蘇公子是靖王爺妻兄,自然容易,靖王妃,你說是不是?”
“王爺的公事,青嬋是不過問的。”蘇青嬋回以一笑,心頭響起警鈴,知道普安王妃不安好心了。
“令兄進廣威軍,是為皇家出力,也不是私事,靖王妃不能為了避嫌,連自己兄長也不管不顧啊!”普安王妃柔柔一笑,溫聲道:“聽說蘇老爺去世的早,蘇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可不容易。”
蘇青嬋被堵得說不了話,母親拉扯她們兄妹二人,確實操碎了心。見眾夫人都看著自己等聽她說辭,一時不知怎麼說好。
“這事青嬋也不好辦,王爺有王爺的考量。”姚太太接了一句,算是替蘇青嬋解了圍。
戲臺上咿咿呀呀,唱曲的開始了,眾人看向戲臺,這事暫時揭過了。
瓜果糕點流水般獻上,精緻無比,蘇青嬋聽不進戲曲嚐不出好壞,心中想著,母親沒有成算,怎麼著,帶著母親先告辭罷。
正尋思著,衣角微動,姚太太越過她走了出去。
——姑母有話和自己說!
蘇青嬋稍停了停,覷著四周夫人們在品評戲曲,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姚太太果然是要找蘇青嬋悄悄說話,在不遠樹花枝下等著。
“姑媽。”
“青嬋,你和王爺怎麼樣?”姚太太皺眉問道。
“還可以。”
“我怎麼看著,普安王妃不懷好意?聽說她的女兒明月郡主經常出入靖王府,是不是?”姚太太問了一半不說,她比蘇太太跟夫人們接觸多,聽到的風聲也多些。
“明月郡主好像喜歡王爺。”蘇青嬋小聲道。
姚太太麵皮跳了一下,皺眉道:“你要是嫁給清弘,就沒這些煩心事。”
嫁給姚清弘更慘,上輩子可不是嫁過麼?落了個和離,蘇青嬋垂首不答。
姚太太想了想,道:“我先進去,等會兒我裝著頭疼,你喊上你娘送我回家,咱們仨先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