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
阮清夢一路驚魂未定地跑回寢室,喘了好一會兒把氣喘勻,才開門走了進去。
還好寢室樓的格局都是一樣的,不然她真擔心自己找不回寢室。
三人寢的另一個室友黃心婷原本在整理東西,看到她回來,看她一眼,隨口道:「今天晚上開班級聚會。」
阮清夢點點頭,遊魂一樣坐到自己的床上。
「慶慶是主持人,去彩排了,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教室。」
「嗯,知道了。」她傻愣愣地點點頭,腦袋還是空白一片。
黃心婷湊到她面前,伸出五指擺了下,「你見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
阮清夢緩緩搖頭,氣若遊絲:「不,比見鬼了還可怕。」
賀星河居然……
跟她表白了。
*
當晚七點半,2013級會計二班新生班會,在嚴謹行的鬧騰,鄒慶慶的配合下,如期舉行。
會計班級女多男少,嚴謹行秉持著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將全班同學分成四組,每組三個男生,女生隨便坐。
阮清夢屁股才剛捱到凳子,右手邊就坐下一個人。
黃心婷友善地向他打招呼:「賀星河,你也坐這兒啊。」
賀星河隨意應了聲,眼睛直勾勾盯著阮清夢。
黃心婷發現了,捂著嘴笑笑,手在桌子底下一直撓阮清夢的手心,阮清夢入定一樣,四大皆空,眼皮子都不抬一個。
賀星河抿了抿嘴,神情黯淡。
九點左右,經過幾輪遊戲表演,班會的氣氛炒到高潮。
鄒慶慶拿著話筒,笑著說:「下面是最後一項遊戲——『當然了』!」
阮清夢趴在桌上百無聊賴,這就是年代差距,她覺得沒什麼新意的遊戲,在他們看來十分有趣。
唔……她都困了。
嚴謹行上躥下跳接話:「每個組選個男生代表!先說好了,這把玩大的,沒有底線,什麼都問!必須回答『當然了』,答不出來的喝酒,喝吐為止!不醉不歸!好不好!?」
底下一群學生聲嘶力竭:「好——」
「第一組,嚴謹行,第二組……第四組,賀星河!來,我倒要看看今天誰能站著走出這個教室!」
一排大號茶杯裝著浮著白沫的啤酒,整齊地碼在最前面的課桌上。
賀星河的眉頭顯而易見地皺了皺。
嚴謹行對著話筒喊話,邊喊邊招手:「老賀快上來呀!趕緊的趕緊的!別掃興!」
鄒慶慶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神溫柔。
賀星河無奈地走到了講臺位置。
「ok!everybady,有什麼想知道的趕緊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底下一陣鬧騰,雞叫似的。
這種光明正大探究別人的祕密的機會可不多。
一個個子不高,體形微胖的女孩子站了起來,拿過話筒就問:「我要問賀星河!」
賀星河微微點頭,示意她問。
女孩子深吸口氣,鼓足勇氣問:「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教室裡安靜一秒。
下一秒,全班鬨笑。
氣氛就像是將要燒開的水,從鍋底開始往上吐著泡泡,慢慢的,泡泡越來越多,溫度越來越高,白霧繚繞,咕咚咕咚。
賀星河站立在講臺一腳,渾身氣質孤冷漠然,淡淡地掃視全班一圈,接過嚴謹行的話筒,啟脣回答——
「當然了。」 水沸騰了。
另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尖銳女聲,音量極高:「你喜歡的女孩子在我們班嗎?」
阮清夢背上突然起了雞皮疙瘩,下意識抬了抬頭。
果然,賀星河聽到這個問題頓了頓,視線從遠處看過來,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當然了。」
全班幾十個人,順著賀星河的眼神看了過來。
黃心婷把頭埋到臂彎,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獨留阮清夢傻不愣登地和賀星河隔著人群對望。
三秒後。
水,炸,了。
嚴謹行像發現了新大陸,舉著話筒激動地嘶吼:「賀星河,你是不是喜歡阮……」
他頓住,理智尚存,一口氣生生地憋了回,勾著一抹得意的笑,滿臉都是即將得逞的喜悅,賤兮兮地大聲問:「賀星河,你不喜歡阮清夢,是不是?」
賀星河微愣,清俊的臉龐面無表情,只是轉過頭去看了看後方坐著的少女。
她換了件衣服,穿著第一次見到她時穿的橙色短袖衛衣,目光澄澈,深色的瞳孔有一絲仿徨和一絲疑惑,怯生生的。
這回不像貓了,像受驚的小兔子。
在認真等著聽他的回答嗎?
那阮清夢,你想聽我說是,還是不是。
賀星河收回目光,在眾人的注視下,長腿邁開,走到第 一排課桌前,拿起一大杯啤酒毫不猶豫地往肚子裡灌。
嚴謹行吹了口口哨,帶頭鼓掌。
底下男的女的見狀,一齊起鬨,教室裡租來的彩燈轉來轉去,每個人身上都是各種大紅大綠的色彩,但擋不住青春活力的散發。
青春嘛,就是要肆意揮灑,就是要無法無天。
那個第一個問問題的微胖女孩站了起來,紅了眼,扯著嗓子喊:「賀星河,你不喜歡我是嗎?」
賀星河雙手插袋,淡淡道:「當然了。」
她頓了頓,深吸口氣,雙手作喇叭狀,大喊:「那我也不要喜歡你了!」
賀星河偏偏頭,無所謂地眨眼。
氣氛白熱化,臺上幾個男生輪流回答問題,誰喝多了就下臺,換另一個人上去。
臺上人來人往,唯獨賀星河屹立不倒。
嚴謹行打了個酒嗝,整個人半掛在鄒慶慶身上,手扶在她手中的話筒上,開心地對著話筒喊叫:「賀星河,你不希望阮清夢做你女朋友對不對?」
賀星河蹙眉,走過去幹了一杯酒。
嚴謹行開懷大笑,使勁跺腳:「賀星河,你完蛋了!」
「你討厭阮清夢嗎?」
——一杯酒。
「你一點也不想看見阮清夢?」
——兩杯酒。
「你不希望阮清夢喜歡你?」
——三杯酒。
……
他眼神發亮,用力指了指阮清夢,直起身子,話筒那端伸出一根手指:「最後一個問題……你,你老實說,你對阮清夢是不是一見鍾情?」
這個問題,全班都很好奇。
青春荷爾蒙就是容易躁動,大家多多少都有點對異性的想法,像賀星河這麼快這麼直接的真不多見。
賀星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沒有看阮清夢。
一片哄鬧中,他的聲音最乾淨溫暖,隱含笑意。
「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