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廠裡總藏著一股腐臭的氣味,這裡過於荒蕪,可能某個角落裡就躺著被凍死的動物,那種味道時有時無,堵得駱希喉嚨眼痠澀作嘔。
她拚命扭著肩膀反抗男人的無禮,手腕上的扎帶像尖齒塘鯴咬得她生疼,估計手腕已經破了皮:“你要幹嘛?!別碰我!”
怒不可遏的高書文將喉嚨都喊破了音:“別用你的髒手碰她!!”
他用盡上半身的力氣去掙扎,輪椅咣吱咣吱晃得快要倒下,胖豬趕緊跑去按壓住他。
駝色羊絨大衣敞開,裡面是泛著月色的真絲襯衫和高腰緊身牛仔褲,胸是胸,腰是腰,還散著淡淡迷人花香。
老鼠哪裡見過這麼精緻的女人,色慾一下充滿眼。
本來“朱老闆”的原意就是無論高家給不給錢,這女人都給了他們兩兄弟,要怎麼玩兒都可以。
直到親眼所見,才知道這是怎樣的尤物。
嚥下口水,老鼠將高太太鎖骨前綁成垂墜蝴蝶結的綢帶一把扯開,滑順的布料鬆開了一半,立刻跳出羊脂白玉般的半團雪球。
他指著高太太的胸部,對高書文說:“如果要給兩千萬也行,那就用高太太來抵另外的兩千萬。還有,別說我的手髒,老子他媽的還有更髒的地方……哈哈哈哈——”
他笑得放肆瘋狂,肥豬也跟著呵呵淫笑。
高書文雙眼燒得通紅,他都能想象,站在他身後的胖子現在是用多麼猥瑣的表情看著駱希。
他平生最痛恨不受控制的人事物。
先是沈佳儀,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不能理解他的性癖,說那是家暴,是婚內強奸,說要告得他身敗名裂。
他控制不了沈佳儀,心裡剛動了殺意,沒料到一場車禍就帶走了她。
中年殘疾,更大的打擊是不舉。
連性器都沒法控制,對高書文而言,這簡直就是吃人的夢魘。
他開始使用各種藥物,在俱樂部裡養過幾個奴,但這麼折騰,他的心臟很快就不行了。
換了心之後高書文曾經一度修身養性,可欲火總歸是需要發洩,他又重回俱樂部,手段越來越升級,情緒卻越來越壓抑。
身體和頭腦都會自動排除異物,那顆心臟並不屬於他,每次往女人身上揮鞭他都覺得,力不從心。
直到那一天遇到了駱希,噗通跳動的心臟讓他再次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從心中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在血液裡亂竄。
高書文不喜歡那種感覺,有些失控了,不是他會有的情緒。
喜歡和愛,都不應該出現在他的字典裡。
高書文痛恨不受控的心臟,痛恨不受控的綁匪。
他也無法接受被別人威脅的自己。
老鼠見高書文咬著牙一句話不說,以為他真如“朱老闆”說的那樣,對這位剛娶不久的妻子沒有那麼濃烈的感情,是隻連錢都不願意給的鐵公雞!
他槽牙一咬,手使勁一扯,女人身上貝殼般的紐扣啪啪啦啦全扯開了,潔白泛光的扣子掉落在蒙了塵的地面,被灰土沾汙。
尖刺一樣的聲音扎破了冰冷空氣:“別給你臉不要臉!說!到底給不給?!”
駱希身前幾乎沒了遮掩,她盡可能地駝背彎腰,用垂在身前的頭髮遮住自己,肥豬一看見那具白如積雪的身子,呼吸都急促起來,眼睛睜得老大,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揉抓一把。
高書文怒喝:“垃圾!你有本事就衝我來啊!”
老鼠掀開一半面罩,往高書文面前啐了口口水,正想開口,這時一隻強有力的手臂從後方伸出來,死死箍住他的脖子。
隻一秒,他就已經沒法呼吸了,舌頭從嘴裡探出,舌尖滴落口水,呃呃聲像隻將死的牲畜痛苦呻吟。
是不知道何時繞到他身後的司機!
嚴井今天是第三次用這一招了,前兩次對上年輕力壯的保鏢花了些力氣,可對身前這個矮瘦的男人,就真像捏死隻耗子一樣。
肌肉用力鼓起,手臂收緊,那廝很快臉色發青,眼白一翻就要暈厥過去。
“不許、碰、太太。”他湊在老鼠耳邊說道,聲音有些發顫。
肥豬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邊罵邊掄起拳頭跑上去:“乾你大爺!”
身前的老鼠像剪斷線的木偶倒了地,嚴井往後退,躲開胖子一拳,順勢踢出一腳,但對方比他高壯,肉多得跟肉盾坦克似的,他的一腳像踢在了棉花上。
肥豬怒吼著像顆炮彈撞到嚴井身上,嚴井不敵他的力氣,只能由得肥豬攔腰扛起他,把他當成一塊麵團往地上摔。
悶鈍的磅一聲,地上揚起塵土,嚴井腰背驟然傳來劇痛,他咬牙皺眉,舉起手擋著胖子往他臉上砸的一拳又一拳。
肥豬壓著中年男子打,嘴裡問候著人祖宗十八代,突然,他全身沒了力氣,笨重的身軀晃悠了下,連拳頭都握不緊!
渾濁的眼珠往旁邊地面一掃,他看見躺在泥土裡的注射器。
這時才感覺到肥肉橫流的頸後側有針刺過的痛,他嘴脣發顫卻發不出聲音,出的最後一拳被嚴井沒用什麼力氣就撥開。
彷如一坨正在融化的黃油,緩慢地滑到地上。
胖子癱倒後,嚴井扶著腰慢慢起身,他硬吃了胖子幾拳,這時嘴角有血絲滲出。
往地上啐了口血沫,他去取了扎帶,將胖瘦兩人手腳捆起。
整個打鬥過程高書文和駱希都沒有出聲,抑或說,當嚴井出手的時候,駱希的心就平靜了下來。
嚴井也沒吭聲,只是剛被胖子落地摔的那一下傷了腰背,現在腰部疼上加疼,他只能從外套內兜找出幾片止痛藥服下。
他脫了黑色羽絨服,衣服背面被碎石劃破了幾道口子,白絨從裡頭倉皇狼狽地逃出,沾滿一大片灰黃的塵土,像極了今天的天空。
拍了拍灰塵,他把衣服搭到駱希身上,簡單遮掩住她曝露在空氣中的身軀。
“謝謝你,嚴伯。”
駱希試圖想和他對上視線,但嚴井不願意看她,而是繞到高書文身後,推著輪椅往前走,一直來到熊熊火焰旁邊。
火堆劈裡啪啦迸出的火星快要跳到高書文的褲管上,亂舞的火焰快及他的膝蓋高。
熱氣竄進高書文的眼裡,他沉聲發問:“老嚴,你到底要什麼?”
嚴井垂眸看向火堆:“我本來並不想傷害你們。高先生,我不要錢,我只要一個真相。”
真相,這一個詞語讓駱希打了個寒顫,腦海裡有些詞語冒了出來。
——我是為故人祈求安寧。
——在四川那邊一條小村落,叫黑水村。
“……什麼真相?”
握在輪椅把手上的手掌慢慢收緊,青筋浮起,嚴井問:“你之前換的心臟是誰的?”
高書文沒有回答,但嚴井的角度能看見他顫了一下的肩膀。
“我再問直接點,是一個叫倪景煥的孩子身上,偷來的嗎?”
有春雷在腦內炸開,所以嚴伯的目的,和她一樣嗎?
駱希聽得認真仔細,也發現了嚴井對倪景煥的稱呼有些奇怪,是“孩子”。
倪景煥去世那一年已經快三十歲了,怎麼都和孩子扯不上關系。
她好想問嚴伯,你是倪景煥的什麼人。
而高書文替她先問了出口:“你到底是誰?!”
“我是他的親生父親。”
嚴井的聲調中沒有一絲絲悲或喜,寡淡得好似天上落雪:“所以高先生,請回答我,是不是你偷走了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