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
保鏢的叫喚讓高子默回了神。
他拿下右耳耳機,邊把手機裡剛才錄下的音頻保存好,邊問保鏢:“怎麼說?”
“你看我們要報警嗎?”
高子默站起身,搖搖頭:“不用,先等等綁匪有沒有來電。我上樓打個電話,等會應該有客人要來,你們先幫我招呼一下。”
幾名黑衣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招呼客人的工作怎麼就輪到他們來做了?
高子默回到二樓房間,門剛闔上,他立刻將眼鏡取下,洩憤似的往牆上摔。
鏘一聲,金絲眼鏡撞上牆面,彈到地上,再滾了一圈,像條被抽了骨頭的九州鱵,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鱗片受傷剝落。
再仔細一看,是鏡片碎了。
他抓著手機,屏幕顯示的畫面是一張地圖,一顆血紅色的圓點在上方跳動。
一下,兩下,一呼,一吸。
那圓點就好似他的心臟,他祈禱著它能一直跳動下去。
撥出電話,鄭謙樂很快接起。
而他的話還沒說出口,鄭謙樂就已經回答了他:“別催,估計還有半小時就能到。”
高子默深呼吸了幾個來回,壓下想把自家小舅舅抽筋剝皮的衝動,沉聲開口:“麻煩你了。”
鄭謙樂坐在黑色SUV後排,身旁和前排坐的都是蘭會所的保鏢打手,身後還跟了兩輛車。
他的口吻依然輕鬆,可表情卻異常凝重:“放心吧,駱老師會平安無事的。”
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一片白雪突然從鄭謙樂眼前飛快飄過,他抬眼望天,是下雪了,洋洋灑灑。
好似那一年櫻花樹下飛舞的白櫻花瓣。
高子默撿起摔裂的眼鏡,摩挲金色鏡腿。
然後把它丟進了垃圾桶。
盡管今天發生的事大部分都在他的預計之內,但親耳聽到沈佳昌想對駱希不利時,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憤怒,暴戾,衝動,還有甚少在他身上出現的:害怕。
渾身血液如海水倒灌,五髒六腑都被海魚啃咬,他推算過許多個結果,其中有一個結果光想著都能讓他呼吸停頓,能把他活生生溺斃在海裡。
他進浴室洗了把臉,沒擦乾的滴水打濕了米白毛衣領口。
索性將沾濕的劉海往後撥,額間藏著彎嘴詭笑的月牙,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間。
高子默沒有直接下樓,他繞到二樓另外一邊,倚在雕花欄杆往下看。
來的客人已經在沙發上坐著了,青榴為他送上茶,保鏢們散開站在牆邊牆角。
沈佳昌雖然坐姿懶散,但手機在手裡來回翻轉,左右掃視的視線也帶著些許不安侷促。
高子默十指交叉如漁網,嘴角勾起,居高臨下喚了聲:“舅舅,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
胖子被另一人叫去外頭有好一會了,高書文平息了怒火,口中喘著氣,看向駱希:“你有沒有受傷?那兩人沒對你做什麼事吧?”
駱希搖頭:“沒事,反倒是你,你不要太激動了。”
高書文轉頭怒瞪扒拉著火星的嚴井:“遇上這種事,要不激動可難。”
“嚴井,我給他們兩千的話,你能分到多少?最多也就五六百?”
高書文語氣嘲諷:“還是說你要找機會在逃跑半路,把他們兩人乾掉,這樣你能全要了?不過也是,給人當司機,這輩子都賺不來那麼多錢吧?”
他聲音一沉,改了話鋒:“要不,你替我乾掉那倆家夥,錢我全部給你,之後走得遠遠的別讓我瞧見就行。”
嚴井聞言抬眼,面前升起的熱氣烘得他眼眸發燙。
他開口:“我幹了這種事,高先生還能放過我?”
高書文歎了口氣:“老嚴啊,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被人威脅了?你說出來,我能幫一定幫你。你跟了我那麼長時間,你是什麼樣的性子難道我不知道嗎?”
駱希覺得自己形容高書文是深淵海怪真是沒錯了,對那兩位綁匪用金錢利誘,對嚴伯則是打感情牌,可她知道,等他重獲自由,將會凶狠撕咬著所有背叛過他的人。
嚴井也是知道高書文的行事風格,目光黯下:“沒有苦衷,我自願的。”
男人油鹽不進的模樣扎疼高書文的眼,正欲破口大罵,鐵門又哐啷聲拉開,矮子衝了進來,胖子關好門跟在後頭。
老鼠衝到高書文身旁,抬手就給了他臉頰一拳,揪起他的衣領大罵:“你兒子報警了!還說什麼給我送錢,是想套路我而已吧?!”
老鼠也沒敢使全力,這一拳威嚇打得不輕不重,可高書文哪曾被人這麼對待過,他不怕狠的,就怕瘋的,剛壓下的心率噌地暴漲,心臟每一次跳動都是疼痛的,腦子被人用錐子一下下擊鑿。
駱希頓時感到一絲快感,但面上還得佯裝緊張,激動大喊:“誒,別打他啊!”
肥豬來到他們面前:“安靜!再喊我就弄你!”
高書文晃了晃頭,見沒有暈眩才開口:“不可能,我兒子是不可能那麼快報警的,貿貿然公開這種事,對公司很不利。你讓我打個電話回家,一切不就清楚了?”
“好,我讓你打,但我們還是要四千萬,一個子都不能少。”
“我都說了,沒那麼快能籌齊!你們還不如拿了那兩千萬,見好就收!”
“高老闆,你家那一輛輛車子,隨便放出去抵押都能套現不少錢吧?還有家裡的藏品?我們也是多少做過功課的。”
老鼠鬆開高老闆的衣領,走到高太太面前。
伸手開始解她的大衣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