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雲神情冷冰冰的,也不回答她的風流話,伸手攏住霍纓的下頦,問:“為甚麼跟來?”
霍纓眉一挑,懶洋洋地回:“想你呀。”
“你騙誰。”
“好罷。”霍纓笑了笑,“我本意是來殺你的。不過謝大俠床上功夫忒好,我捨不得,今日就饒你一命。”
謝輕雲在她臉上親了一吻,說:“明日就走,別回九霄峰。”
“不回九霄峰,我又能去哪兒?別擔心啦,你來,我也照樣殺。四大派?……這些個小貓小狗,以為我霍纓會放在眼裡?”
霍纓盡夠了興,伸掌想去推他。
謝輕雲催力將她壓製,低怒道:“我不想再見你殺人。”
霍纓故作惑然道:“奇也怪哉,怎的你見他們殺我九霄峰眾就可以,見我殺人就不可以?若我說,你有如此大仁大義,不如去將四大門派盡數勸退,也避免這場血流之爭。他們一走,我自也不用殺人了。”
謝輕雲無言可對。
霍纓譏笑,推開他,徑自起身穿衣。
謝輕雲沉默良久,兀地開口道:“跟我回望山門。”
霍纓的影子在白慘慘的月光中愣了一會兒。
謝輕雲抬起眼,眉宇間一股清正,便是騙不得人的。
他說:“跟我回去,我來保你九霄峰眾不死。”
霍纓笑起來,將謝輕雲雪白的衣袍往他身上一拋,“回望山門,你師父怕是要第一個殺我。你難道不曾聽說過,你師公……也是我殺的……?”
謝輕雲陡然收緊手指。
霍纓的笑容更靈,靈得發邪,“你若肯為了我欺師滅祖、屠戮同門,我就答應跟你回去。”
“……”
“做不到呀?我看你非但做不到,還恨不能殺了我才是。這番哄我回望山門,是想擒我給你師父問罪去?”
“霍纓……我絕非……”
霍纓已無心思再與他攪纏,聽得那句“跟我回去”,莫名地大為煩躁。
霍纓道:“好啦,咱們九霄峰上見罷。”
謝輕雲既不走,那她就先行一步。
誰料她穿衣束帶之際,謝輕雲披上衣,翩然移步,上前拈住霍纓腰間軟帶,反手一扯。
霍纓本是不防他,要防時也已來不及,雙手被他反剪在後,腰帶一束,頓時捆得她腕子發疼。
霍纓抬腳欲攻,膝蓋教他一別,腿便動彈不得。謝輕雲點中她肩背數道穴位,霍纓周身一下麻軟,竟提不起半分力氣。
霍纓倚靠向他的胸膛,“謝輕雲!”
誰人都知,謝輕雲素來端正有方,以君子自居,斷不做小人。那脊樑骨是望山門鍛造出來的,經由無形的戒尺撐著,哪裡能做得了下流貨色?
可瞧瞧,瞧瞧,現在這是乾得甚麼事啊?這也不必分辨誰奸誰淫了,外人一望便知。
謝輕雲從後緊緊地環抱住她,半晌沉默。
霍纓詫異著,笑問:“……你到底想怎樣啊?真要與我糾纏不清麼?”
他合臂收緊,氣息掃過霍纓的頸側,她覺得那皮肉處似被燎燒,火辣辣地疼起。
他說:“霍纓,別走了。別再走了。”
*
無人相信謝輕雲會說謊,就連霍纓也不信。
他從小就不會,一說謊準會臉紅,紅到耳朵根兒,黑湛湛的眼睛一眨又眨,別過臉去不敢看人。旁人還沒見得識破,他自個兒就先慚愧上了。
可如今劍法日益卓絕,這說謊的功夫也在見長,是真不眨眼。
謝輕雲說:“這位是寄劍山莊的九姑娘,我的朋友。”
他如此介紹霍纓的身份,面色不改,從容地騙著他的同門師弟。
霍纓口不能言,又被暫時封下氣力,隻好安然不動地接受望山門弟子這抱劍一拜。
“九姑娘見禮。”
霍纓心想,他們若是知道自己拜了甚麼人,回頭都該飲劍自殺,以全貞節了。
這謝輕雲真是害人不淺!
謝輕雲莫名其妙執意留她,霍纓也沒存了逃跑的心思,一是因她輕功確實不如謝輕雲,逃了也無用;二是因……同行就同行,他們殊途同歸,都是要到九霄峰去。
三日後,一行人行至斷崖山,夜間於山中休息,架上火堆,獵來野物充饑。
霍纓擔著“大師兄友人”的好名號,享受望山門弟子供奉,便甚麼忙也不用幫。
她去野間採了花來,回頭坐在樹下編花環。編到一半,那曾教她調戲過的小弟子宋開鶴紅著臉,別扭著步子走近了。
許是同門拿他取笑,專挑了他來傳話,“九,九姑娘……恩,那個,吃飯了……”
霍纓眼皮也未抬,道:“聲音大些,我聽不清。”
“吃飯。”他回答得盡量乾脆。
“我不餓。”
得到答覆,宋開鶴轉身就走,霍纓忙喚住他:“哎,開鶴弟弟……”
宋開鶴一下就惱了,轉身跺腳罵她:“誰是你弟弟!”
“你囉。”霍纓拍拍身邊壓散開的草叢,蕩著花環說,“來,幫我編一編。”
“我不要。憑甚麼!”
霍纓當即眼神一黯,輕歎道:“今兒原是我生辰,我一個小女子獨身在外,無人掛念,只是想同你求件禮物。你編好了送我,我便當它是寶貝,留一輩子,行麼。”
宋開鶴素日裡見這九姑娘不拘禮教,總是笑吟吟的,現下見她淚眼盈盈,神情既寂寞又可憐,不禁動了惻隱之念。
想來同行的都是男子,沒有與她說話的人,也是孤獨,逢上生辰也無人知曉,更是可憐……
怪不得……
他要是拒絕,反而顯得他心胸狹隘……
宋開鶴咳了幾嗓子,坐下,接過霍纓手裡的花草,低頭認真地編起來。
霍纓側首靜靜望著他,“你真好心呀。”
宋開鶴說:“舉手之勞。與人為善,咳,是我望山門的……門訓……”
“我問你,平日裡,你大師兄待你好麼?”
“好。”
“有多好?”
“……我說不出來,反正就是好。”
“嘁。我看你就是怕他。”
“才不是。”宋開鶴懶得與她辯解。
霍纓又問:“那你看我好不好?”
她分明講得不差,但聽到人的耳朵裡,總有幾分若有還無的親暱與曖昧。
宋開鶴癟癟嘴,顯然小心腔裡還存著那日被輕薄的仇。
“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大師兄,你是他的朋友,那就不是甚壞人。”
謝輕雲誤人子弟啊!
宋開鶴編好花環遞給霍纓,霍纓便立即戴到頭上,又像初見那日問他:“我好不好看?”
宋開鶴望著她,怔住了神,望山門的小弟子又素來藏不住話,他木訥地說:“你好像我門中的一位故人。”
霍纓哼笑,“你搭訕姑娘,就用這麼個法子?”
宋開鶴臉上漲得通紅,急著辯解道:“我沒有!是真的!!你真的很像我門中的一位故人!我小師叔!”
“……孩子,來,我瞧瞧你這是甚麼毛病?”
宋開鶴才知這樣講欠妥,硬起來的氣焰又縮回去了,小聲咕噥:“我不講謊話的。五六歲的時候,小師叔還抱過我,我就是想起他來了……”
停了一會兒,霍纓問:“五六歲……你記性這樣好?”
宋開鶴分外坦誠:“是的。”
霍纓:“……”
望山門的弟子三五成群,守著各自的火堆休息。謝輕雲喜靜,於遠處獨坐。
他面前火堆上還烤著條肥得流油的兔子,是留給霍纓的。
霍纓步伐輕佻地回來,斂衽而坐,動作大張大弛,著意引他注目。
她衝著謝輕雲轉了轉頭,請他細觀花環,笑道:“你們望山門劍法不錯,這花環也編得好看呀。開鶴小師弟的手可真巧。”
謝輕雲:“……霍纓,他年紀尚小。”
“那豈不更好?”霍纓還記恨著謝輕雲,故意氣他,“越年輕,越有力氣。”
謝輕雲:“……”
當謝輕雲將她壓覆在樹乾上,逼得她退無可退的時候,霍纓有些悔了。
現在寄人籬下,原不該招惹謝輕雲。
她咬脣仰起頭來,有些發濕的眼睛裡,映著懸在中天的明月。
風吹過,山林松濤陣陣,推著碎金一樣雲彩,遮住月光。這片山林陷入寂靜的黑暗中,她纏著謝輕雲的身,看他衣冠楚楚,淨做了禽獸事。
天為被,地為席。
霍纓急喘不已,笑道:“你以前,可不是這樣。”
以謝輕雲的好性,如何行得出這荒唐事來?
謝輕雲沉默不理,攬抱起她的腿,埋首往她脖子上咬。身下挺送得更重更深,直搗得壺心水意嘖嘖,淫靡濕膩。
霍纓斷斷續續地呻吟著。
見這山林曠蕩,風傳雲卷,再隱祕的快感也藏不住,隻好暢快淋漓地傾瀉出來。
他壓著她低低喘氣,沉聲問:“以前甚麼樣?”
“以前啊……”霍纓笑得曖昧,“比現在更可愛些,也更可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