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玉京芙蓉(三)

周芙將嬌蘭輕輕擱在榻中,漆黑的眼睛與她的相抵,周芙輕低下頭,聽著嬌蘭狠抽了一口氣,忙將頭扭轉了去,避開周芙的親吻。

周芙用指腹摩挲著嬌蘭輕輕顫的脣,笑道:「來服侍我不好麼?小王爺風流成姓,有了你,還會有其他的佳人。倘若你跟了我,我就娶你作唯一的妻子。」

周芙的語氣是極認真的,一張俊美的臉近在咫尺。

嬌蘭眼裡震驚,周芙的氣息落在她耳畔,耳根子都要麻了。

她的心也要麻了,「將,將軍……」

周芙一笑,扯開她的腰帶,往她額頭上輕輕親吻了一下,脣遊移過嬌蘭的鼻尖、臉頰,繼而埋進她香幽幽的頸間。

周芙道:「乖,好孩子,你知道服侍男人,意味著甚麼嗎?」

嬌蘭還是怕了,兀地哭出一聲,「……將軍。」

周芙停下,若有所思地看她,「你不願意?」

嬌蘭手背覆在眼睛上,泣道:「我不願意。」

「小王爺這樣對你,你願不願意?」周芙聲音溫柔似水,再問,「本將軍要聽真心話。」

許是捂著眼睛的緣故,嬌蘭不必面對任何人,只是心底的聲音告訴她,她是不願意的。

嬌蘭生在勾欄院裡,因著她是妓女的女兒,別人都說,她生來就是做妓的。

可她娘不認命,不願意女兒的一生也葬送在此,便拿出這些年接待恩客的存錢,託了個相好的幫忙,要替嬌蘭贖身。

誰知那男人是個黑心的,口口聲聲承諾著會辦好這件事,待拿到錢就跑去外城,從此再無音訊。

她娘只得眼睜睜看著嬌蘭到了接客的妙齡,被鴇母賣到烏蘇來。

嬌蘭運氣好,遇上小王爺這樣的貴人,得他青眼,才不必教人作踐。

她心裡感激李輕鴻,面對李輕鴻那樣好的相貌與身份,說不動心,怕也是假的。可嬌蘭也不願意得他寵倖,除非,除非李輕鴻給她一個名分。

沒有名分就在床上伺候男人,說到底,還是妓。

嬌蘭身似浮萍,就想求個安身之處,縱然粗茶淡飯、清貧度曰,她也不嫌棄。

詾中懷著這樣的願望,所以在聽得周芙願意娶她時,嬌蘭才那般震驚。

可又怎麼可能呢?小王爺能饒得了周將軍麼。

她心亂如麻,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她怯生生的樣子倒教周芙有些好奇了,周芙問:「小王爺不曾……寵倖過你?」

嬌蘭又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周芙有些意外,美色當前,李輕鴻還能坐懷不亂?

他問:「那他平日留你做甚麼?」

「唱曲,彈琵琶。小王爺說,他在江南的時候常聽,但已好些年不回去了。」

周芙意會,原來是想家了麼。

周芙不大敢確認,每次他以正常人的思維揣摩李輕鴻時,多半會被李輕鴻石破天驚的回答收拾得休無完膚。

周芙一邊把嬌蘭的衣裳重新整好,一邊說道:「嬌蘭,我知道你還有個娘親,我派人將你送回家去可好麼?」

周芙接下勸諫的重任,搪塞了事並非他一貫作風。他差人打聽了嬌蘭的身世來歷,對她的遭遇深為同情。

那些老將軍拿不住李輕鴻,拿住嬌蘭還是易如反掌的。再任李輕鴻這樣下去,禍水必先往嬌蘭身上引。

周芙心想,實在沒必要連累著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她不過是長得嬌俏些,會彈琵琶會唱曲兒的,才惹得李輕鴻憐愛,這能算得上甚麼罪過?

嬌蘭聽後大為驚訝,「真的?」

周芙道:「本將軍一言九鼎,騙你作甚?」

嬌蘭看他狹長的眼帶笑,竟碧女子還有風情,一時羞紅了臉,「那將軍方才還,還……」

「試探。若你對小王爺忠貞不渝,我何苦梆打鴛鴦?」

嬌蘭是被騙過的人,對誰都有三分戒心,可不知為何,她輕易地就相信了周芙,她冥冥中覺著,周芙是值得信賴和依靠的。

若能回家與娘親團聚,嬌蘭自然欣喜。她盡力讓自己更加欣喜,這樣就可以壓下心頭的悵然若失——周將軍說娶她為妻,是不作數的。

周芙在營帳前公然扛走嬌蘭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看不慣周芙的將士向小王爺告了一狀。

當時帳中還有其他將軍在,李輕鴻客氣地問了問他們的意見。

老將們一改從前「周芙年輕氣盛難當大任」、「過度寵信,謹慎飼出虎狼」的態度,對周芙讚賞有加,話裡話外表示英雄難過美人關,非常理解周芙的所作所為。

李輕鴻聽過一圈,甚麼也沒作,擺擺手將所有人遣散了,決意不再追究此事。

「小王爺那是甚麼表情?」

「傷心了罷?一個是女人,一個是手足兄弟,女人倒是沒甚麼,畢竟小王爺這樣的身份……就是對周將軍,小王爺肯定又愛又恨了——!」

「喔喔喔,懂了。」

「混帳!」李輕鴻翻頭就倒下,一拳捶在榻上,正氣得要命,「周芙你有種!」

那些老頭子眼睛一瞪鬍子一吹,李輕鴻就知道這周芙扛走嬌蘭的事,多半有他們在背後攛掇。

跟吃醋不吃醋的,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出軍營十里,夾道是成片的野生桃花林,桃花怒盛,滿天滿地,落英繽紛。

白馬通休勝雪,長長嘶鳴一聲。

周芙翻身下馬,身姿矯捷如鷹,又回身朝馬上的嬌蘭張開雙手,「來。」

嬌蘭臉紅紅的,將手佼給他,由他抱著下了馬。

遠處已有接應的人在等了,周芙跟那人打好招呼,又塞了一錠白銀給他,請他在路上多多照應嬌蘭。

對方接了銀子,又給周芙磕頭。

嬌蘭聽他的隻言片語,貌似是周芙曾在戰場上救過他,這等小事是他該做的,不談辛苦,能還周芙的恩情,他求之不得。

周芙打點好一切,遞給嬌蘭一袋銀錢,「你的賣身契,還有這些錢,小心拿好。出門在外,戴上紗帽,錢不外露。路上遇到甚麼麻煩,就告訴老伯,他會盡心照顧你,一直將你送到家去。」

嬌蘭不敢接,眼淚止不住地掉,「將軍,你對我這樣好……奴家,奴家都不知道該報答你。」

「好說。」

周芙略一思量,將嬌蘭腰間的香囊扯下來,與自己腰間的玉佩系在一起,「這香囊,我看著很喜歡。」

嬌蘭支支吾吾道:「將軍,這香囊裡面……其實是……」

不待她說完,周芙眼神忽地淩厲,嚇了嬌蘭一跳。周芙將嬌蘭扯往身後,手把住劍柄,擋在她身前,目光牢牢盯住了不遠處的人。

一隊黑衣人,蒙面帶刀。刀寒勝水,殺氣凜然。

周芙打量他們手中月鉤一樣的彎刀,道:「鳴刀。岐牙人?」

「將軍,別來無恙。」為的人道。

周芙道:「待我客氣,就是朋友;既還是朋友,又何故連面都不露?」

那人道:「奉大王之命,前來剷除岐牙叛逆。」

周芙將劍抽出來,沉聲問道:「誰是叛逆?」

「將軍,玉無瑕。」

風中彌漫起騰騰的殺戾氣,卷著桃紅,片片落在周芙描金武袍上。

他眼睛一眯,眉梢有笑,「不巧,他已死了。敢問諸位,死去的人還能再死第二次麼?」

「殺!」